勃萊的“翻譯八步”
二○二一年,許多著名詩人離世,美國詩人羅伯特 · 勃萊(Robert Bly)便是其中一位。勃萊生於一九二六年,去世時,他已是九十五歲高齡了。勃萊的寫作生涯很長,他的詩和論著,都對當代詩歌的寫作和翻譯產生過巨大的影響。
除了詩作和翻譯,勃萊的深層意象詩學以及神話詩學男性運動,都曾引起過世人的關注。後者很容易令人產生誤會,它提倡通過接觸大自然滋養男性之靈性,以對抗那種有毒的男子氣概,用今天比較時髦的詞,就是“直男癌”。但是,在這個凡事講究政治正確的年代,它也很容易被人詬病,認為其厭女、反對女性主義等。
讓我們看看勃萊在翻譯方面的想法吧。他的“翻譯八步”引起過許多爭論,總結如下:
第一步:直譯。
第二步:掌握原詩中的概念和理念。若無感覺則放棄翻譯。
第三步:重寫直譯稿。
第四步:用日常說話的語句將譯稿口語化。
第五步:對比原詩,檢查翻譯稿的語調。
第六步:對比原詩,檢查翻譯稿的聲音。
第七步:請教母語為譯入語之人士,以保證意義和語調得到保留。
第八步:對比原詩,檢查翻譯稿的節奏和內在韻律。
當然,沒有什麼翻譯策略是放之四海皆準的。就連嚴復都不得不承認,所謂“信、達、雅”,“取便發揮,實非正法”。若譯出語和譯入語比較相似,勃萊的“翻譯八步”有助於將原詩的許多特點通過翻譯呈現出來。可是,若譯出語和譯入語差別比較大,八步有好幾步就難以做到。
就說第四步吧。我們的口語是粵語,難道將譯文完全改成口頭粵語,將它翻譯成一首“粵語詩”?顯然這不是我們在澳門和香港的翻譯規範。我們大多數詩人的口語是粵語,書面語則是一種混雜程度較高的現代漢語。當口語和書面語有較大差異,譯者顯然很難做到第四步。
以下拙譯,原詩是勃萊的名作“Winter Poem”,也是一首難得的傳世佳作。即使不按照他的“翻譯八步”,譯文依然算是過得去吧。
冬之詩
冬天飛蟻翅膀輕顫
等待貧瘠冬天結束
我愛你,愛得緩慢遲鈍
近乎無言,隻字片語
是什麼令我們潛光隱居?
傷口、寒風、話語、父母
有時我們等待,無助
而尷尬,殘缺未癒
隱藏傷口,便從人
退化成貝殼類動物
感覺到螞蟻硬朗的胸膛
甲殼和沉默的舌頭
為蟻之道必如此
那些冬天飛蟻
受了傷仍想活下去:
呼吸、感受、等待
宋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