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鏡山萃花過雨
——一位山東畫家眼中的澳門
凌晨的澳門街頭,天空裡星星寥落,一輛輛載滿了水果蔬菜魚鮮蝦蠔的貨車呼嘯駛過。大三巴牌坊前,在一眾不勝酒力的年輕人嬉鬧聲中,一個四十來歲,濃眉大眼的魁偉大漢顯得頗為突兀,他席地而坐,怔怔出神地望着遠方,眉宇間已經有了風霜之色,但眸子依然清澈明亮,那是畢波,一個沉浸在澳門夜色溫柔中的孤獨畫家。
四十一歲的畢波出生於山東萊蕪,師從著名山水畫家張志民、韓菊聲、張寶珠等先生,他對唐寅、文徵明、沈周以及元四家、宋四家等歷代名家名作中的筆法及構圖都曾做過深入而細膩的學習,無論是對古法之意趣的掌握,還是對現代視覺方式之構成要素的靈活運用,都堪稱青年一代畫家的佼佼者。
畢波說:“在澳門,我用半生熟的雲龍宣紙,帶着畫板等用具,找一個角落停下來,用心去感受這些我不認識,也未曾謀面的風光……偶爾會有人在後面看,說幾句粵語然後離開,我聽不懂他們的說話,就權當是他們誇我了。對景畫寫生是個很放鬆的狀態,席地而坐,不顧地面乾淨與否,為的是生怕失去了霎那間的感動。”
二○二一年,已經是濟南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山東泰山國畫院高級畫師、技藝蜚聲齊魯京華的他,卻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以鳳凰涅槃之勇氣,將過往榮譽盡歸於零,到澳門科技大學攻讀美術學博士。
中國山水畫傳承流變至今,歷經千餘載。凡修習中國畫,必經臨古、寫生、創作三大階段,近代李可染先生更是將這三個階段推演到中央美院山水畫室之教學體系中。畢波雖未有幸師從,但歆慕先生丰采,亦曾經赴李可染畫院青年畫院求學,他一直記得,在畫院中口耳相傳着先生的教誨,解決臨古與創新問題,“需以最深的功力打進去,以最大的勇氣打出來”。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如何在精神層面承繼傳統文脈精華,又能體現個體創作者的新視角、新理路、新面貌,這是擺在每一個有志於拓展中國繪畫的實踐者面前的具體問題。而畢波在再三深思熟慮後,決心隻身奔赴祖國之南的澳門,在寫生中汲取自然的蒙養,轉化出有新意的圖式,以期抵達新的境地。
連山若波濤,奔騰赴南海。畢波之用心,可謂虔誠執着,至信深厚,而澳門亦未負畢波之期待。
他驚喜地看到,澳門的文化、藝術、建築、生活方式都深深地打上了中西方文化碰撞、融合的烙印,在繪畫的風格上,既有西方的油畫,也不乏中國的山水畫;內容上,既有對風景細緻入微的素描,也有對東方女性的精心刻劃;城市面貌上,既能看到大量羅馬風格的建築、阿拉伯建築,也有中國的佛教寺廟和中式建築……
一次在澳門石子路上走,畢波發現一片別致的樹葉,他撿起來溫柔的摩挲着葉片,細細觀察葉子的紋路,一看就是半個小時,竟全然忘記了和朋友的約會。
席地而坐,畫一些澳門年代久遠卻保存下來的諸多平房,毛筆皴一下,歷經滄桑的牆面有了,純淨的天空很藍,再留出一塊好看的空白便是雲……剛到兩個月,畢波就畫了差不多一百多幅澳門景致,但對於作品而言,他總有些不滿意,嫌自己體會不夠深刻……畢波動情地說:“徜徉在澳門的街頭,我感受到一個傳統的澳門,一個現代的澳門,一個中西合璧的澳門,一個多元文化和諧共生的澳門,不虛此行。”
眼界與胸襟決定了一個畫家創作的氣與格,畢波習古、化古而不拘泥於古,得古意而能出新,邂逅澳門,豈非得其所哉。如果某一天,身在澳門的你在某個轉角遇到他,請不要驚訝,請報之敬意,因為,他正在努力以獨到的筆墨語言為我們營造出新的心靈家園。
文:王 睿 畫:畢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