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派對
坐在電腦前,盯緊熒幕裡的時鐘,心裡默默倒數着。
一時犯睏的我擦了擦眼,下一個千年就已經來了,熒幕依舊亮着,卻看不見千年蟲的身影。那時候家裡剛買電腦,為了兒女的學業,父母一咬牙便花了不少積蓄;誰料到在二○○○年到來之前,電視裡不斷播報着千年蟲危機,數位世界裡被簡化成兩位數的年份,將使電腦無法準確判斷出“00”的含意,從而導致電子裝置停止運轉,甚至會出現更嚴重的災難。世界可能要末日了,而當時的我仍然是個三好學生,儘管每天都單調且重複,但生活的目標明確,除了學習,並無其他更重要的事,所以那時候的我才願意相信,就算生命已來到最後一刻,也無妨。
人擁有的事物一旦變多,便難以再如此灑脫。大學畢業的那年剛好是二○一二年,傳聞馬雅文明判定世界的周期將會在這年結束,或會出現災難,或是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會經歷轉變;再遇末世預言時,顯然這次我不再淡定,好不容易離開了校園,當時的情人還在身旁,兼職所賺到的錢還沒有花光,這世上還有許多風景沒有看過,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很多事還沒有去做,要是就這樣突然迎來了末日,心裡肯定會有萬般不甘。但生死有命,就算世界有幸得以繼續運轉,仍然會有人未被命運饒過。
告別了祖母與外祖母,轉眼又過了十年。積蓄還未花光,情人還未出現,二○二二年將至,周遭依舊亂作一團。房間收拾了好幾遍,還是不合心意,就如命運不遂人願,也不知道問題是出於世界本身,還是出於人心。祖父過身後,我感覺有部分的自己也跟着死了;太陽依舊升起,說明末日未臨,生活仍要為活着的部分繼續下去。我仍舊坐在電腦前,盯緊熒幕裡的時鐘。
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