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 他們關於未來的種種想像

昔日共事的朋友離開人間，留下三個年幼的孩子。同事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在電話那端泣不成聲。

心中無限無限歎息，在句子與句子之間，留下長長的刪節號，許多說不出的話，揪成一個一個小小的點，變成冬天最冷的雨。這場雨讓我想起，那年送走了的文友，再讓我想起，那年在遠方遙念的師兄，她是一個女孩的母親，他是兩個小小孩的父親，老天爺在生命的紅線打一個結，句號在這裏。

我也有遇見過他們，笑我在句號之後，生的日子更為困難的他們。但我又何嘗不知道，朋友們在生前最後一個掛念，就是這些孩子們。而他們生前，最後的努力，就是對抗這個殘舊的身體，讓自己再留在世間，陪着孩子們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今年澳門文學節開幕的講座，是小說家江道蓮的主題對談。七十歲的江連浩先生從波圖遠距談話，他說：“一九五六年，我五歲，母親身體已經患病，她終於實踐了夢想，去到了葡萄牙。我記得那一天，母親叫我，外面有馬蹄聲，我看到窗外，有國民衛隊的軍隊路過。我問媽媽能不能等一下，就一下下。她跟我說：‘好，孩子，我等一會兒。’至今，我仍聽得到這馬蹄的聲音，仍感覺得到母親的等待……”記憶的溫度，傳遞到遙遠的時空。我想起她的文字，也想念着朋友們生前對孩子們做的點點滴滴：她說過因為發現了自己孩子內向的性格特質，也關注起所有內向不說話的學生，更理解這些小孩，觀看孩子的方式不同了，教學工作上也有了調整。

因為愛自己的孩子，而移情到世間所有孩子身上的父母，如江道蓮女士，如她，一個逝去的朋友。這個世界，是被這些早逝而不得不離開小孩們的父母所祝福，而延續了他們生前努力傳遞的善意嗎？即使是句號，亦被當作祝福的環抱，在這個圓圈裡活下去，我心中念念不忘。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