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佬趣談

杜甫《秋興八首》之八，句云：“彩筆昔曾干氣象，白頭吟望苦低垂。”這兩句詩使我有所悟，是近日的“鏡海回眸——黎鷹畫展”。彩筆當然是黎鷹的傢伙，白頭者應是老朽那幀肖像。

秦略寫過一首《白髮》詩：“臨水時自照，照我鬚與眉，鬚眉何所似，恰似純白絲。從茲一白後，寧有再黑時。譬如花落地，不復還故枝。殷勤語鬚眉，聽我自解詩。幼小癡讀書，既壯多憂思。自苦有冰蘖，自潤無膏脂。勞生到今日，汝白將何辭？”冰蘖，亦即冰檗，喻處境寒苦艱辛。實即黃柏，性寒味苦。這首詩除了“幼小癡讀書”一句之外，幾乎都成為我的寫照。

歲聿雲暮，此際正值急景殘年，唐錢起《傷秋》詩云：“歲去人頭白，秋來樹葉黃。搔頭向黃葉，與你共悲傷。”我的“人頭白”並非今日始，隨着時歲的流逝，正因“自苦有冰蘖，自潤無膏脂”。這場自然現象，何悲之有？我的朋友中，有姓黃的，也有姓葉的，我這個白頭佬經常與“黃葉”共聚，彼此極盡歡愉。既自知時日無多，則更應享盡餘歡，當然這“歡”是心境。反正悲也要到盡頭一日，喜，同樣要到盡頭一天。

唐張籍也說：“老去多悲事，非唯見二毛。眼昏書字大，耳重覺聲高。”二毛，指斑白的頭髮，常用指老人。張籍說的“老去多悲事，非唯見二毛”，既然悲的不是白髮，原來他悲的只是“

眼昏書字大，耳重覺聲高”，那就可以放心，如今醫學昌明，眼昏，只需一個小時可以清除白內障，重見光明；耳重，有耳聾助聽器。

髮白，鬚眉皆白。白色稱為銀色，像雪一般的顏色，是個好顏色。《易 · 賁》：“上九，白賁，無咎。象曰：白賁無咎，上得志也。”王弼注：“以白為飾，而無患憂，得志者也。”李白寫的《浣紗石上女》，這是個“玉面邪溪女，青娥紅粉粧，一雙金齒屐，兩足白如霜”。這雙雪白的腳，一看也銷魂。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