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夢暗隨三月景

《景德傳燈錄》卷二三〈婺州明招德謙禪師〉：“有一僧曾在師法席，辭去住庵，一年後來禮拜，曰：‘古人道三日不相見，莫作舊時看。’師乃露胸問曰：‘汝道我有多少莖蓋膽毛？’僧無對。”

“三日不見，莫作舊時看”，這個和尚是引古人所說的。那“古人”應是《三國志 · 吳書 · 呂蒙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的“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和尙說得很正常，料不到禪師露出胸膛，反問他：“我的心胸上有多少條毛？”這一問是問他：從前我有多少胸毛，現在（當然已不只三日），胸毛多了還是少了？

看了這段對答，知其“言”而不知其所以“言”。因為這不是一般的對答，而是佛偈，但從這“偈語”看今天的世情，何其相似！這個世紀，好像進入了光速時期，一切事物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中過去，所謂“稍縱即逝”。其實說不上“縱”，因為只是眼前一閃，還未觸摸過已消失。

步出家，發覺昨天仍在營運中的店舖，今天已消失，明天再出門，又是一番“新氣象”，祝賀的花籃，明明寫着“大展鴻圖”，可是再看多一眼，已是“大剪鴻圖”。鴻圖已剪破，正如湯顯祖說的：“春夢暗隨三月景，曉寒瘦減一分花。”雖然他說的是愛情之夢，而作為今日營商之夢也無不可。有些商舖是原裝頂讓，應驗了“新開張，舊招牌，唔夠兩日又關埋”。一語成讖。不過，一雞死，一雞鳴，總是後浪推前浪，其勇可嘉。創業固難，守業更難，寄語有心創業者，有勇是不足的，還須有謀，以免闖得頭破血流。商場如戰場，一如曹劌論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有本錢的或可屢敗屢戰，最怕的是屢戰屢敗。

冷眼旁觀，創業者以飲食業最多，已近於濫，除非出奇制勝，應謹而愼之。遍街“旺舖”，開而又關，關而又開，看來裝修行業頗為興旺，乃今日市情。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