蹺蹺板

小時候到公園玩耍，一般最受歡迎的遊樂設施是鞦韆和滑梯，我通常會排隊玩溜滑梯，然後就會去玩攀爬架。鞦韆雖然吸引，不過人太多，要等太久，而且我不喜歡離心力帶來的刺激，所以頂多只會在旁邊觀看，每當看到一些男孩子擺着奇怪的姿勢盪到半空中的時候，我總有種在看耍雜技的錯覺，還佩服他們的膽量。

公園裡無人問津的總是蹺蹺板。那裡的野草枯黃，木板上的油漆也因為長期日曬雨淋而佈滿裂紋，讓人更覺淒涼。記得有一次，我與大我幾歲的姐姐來到公園，她建議跟我玩蹺蹺板。她一坐上去，坐在另一端的我便蹺起來，而我怎麼用力也無法下落。我還擔心她會突然離開，讓我急速往下墜。自此，我便明白為何沒有人會爭着玩蹺蹺板。

要找一個體重與自己相若的人不難，但要找一個跟自己有默契的、會互相配合、注意節奏的人，可就不容易了。玩蹺蹺板玩得最好的，可能只有朱古力牛奶廣告裡的牛仔和小豬了。

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玩鞦韆和滑梯，因為不用顧慮或依靠身邊的人，便可以享受快樂，但那份快樂是孤獨的。微風拂臉，你喜笑顏開，但周圍的人在發愣、在散步、在追逐，沒有幾個人會注意到你的喜怒哀樂。一個人玩不了蹺蹺板，兩個人也不一定玩得到。可以一起玩蹺蹺板的人，懂得付出和接收的節奏，也懂得何時離場，而互不傷害；笑聲是二重奏，而笑聲之間的沉靜也在互相回應。過了玩遊樂設施的年紀，再到公園，那裡已變得冷清。鞦韆只剩兩條鐵鏈子，滑梯都是鳥糞，攀爬架已生鏽，而蹺蹺板還是一樣淒涼，油漆已完全剝落，扶手因風雨而變得順滑。

我坐上蹺蹺板，另一端是日落的黃昏。

月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