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 花

學者李澤厚去世了，他留下的著作很多，但我只讀過《美的歷程》等一兩本，雖然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不過有些論點卻印象深刻，例如有章節分析櫻花對大和民族的影響。眾所周知，櫻花盛開時賞櫻是日本民眾一個重要的活動，而櫻花花期只有七至十天，幾乎是在最燦爛的時刻便開始凋落了。李澤厚說日本人偏愛在最美的時刻，或在美的環境裡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受櫻花那種特性的影響。翻看資料，日本不單演藝界自殺的人多，連文化界不時也有成名的作家自殺，當中以諾貝爾文學獎得獎者川端康成在一九七二年自殺身亡最為轟動。

讀了李澤厚這本書，一直想找機會欣賞櫻花凋落的盛況。韓國鎮海據說是除日本外櫻花開得最燦爛的地方，三年前我到那裡住了幾天，鎮海的余佐川羅曼史橋、慶和火車站和海軍士官學校都是賞櫻的勝地，行程最後一站是到慶和火車站，那裡的老櫻花樹矗立在鐵軌兩旁，樹身粗壯如澳門的大榕樹，高約五、六十呎，枝椏相接，覆蓋着火車軌。我到那裡時已是花季的尾聲，偶有山風吹來，樹枝抖動，那些白色的小花瓣便紛紛灑落，不似雪花，勝似雪花，遊人身上、路旁的攤檔都沾着細嫩的花瓣，腦海油然浮起龔自珍《西郊落花歌》那首詩：“如八萬四千天女洗臉罷，齊向此地傾胭脂。” 但面對落花繽紛，心裡沒有絲毫的悲憫情緒，也不明白日本人為何會產生殞落的悲哀，大概是文化傳統存在差異吧？

人向花學習，在最美的一刻殞落，多多少少也是希望在別人的心中留下最好的印象。這種心態是為了自己還是別人？中國人面對落花，心態積極向上的居多，龔自珍“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而屈原則更要“夕餐秋菊之落英”。

公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