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險 病毒 公民社會
什麼是風險社會?
在過去十年的社會工作教育中,我常引用德國社會學學者Ulrich Beck提出的風險社會概念來分析當代社會。什麼是風險社會?所謂風險社會理論,源自Beck在一九八六年出版的《風險社會》。此書及後被翻譯為多種語言版本,令更多人可以理解他的觀點及產生更多的討論。在書中,他指出當代社會,我們要面對的風險比過去任何一個時代都要多,促成風險愈來愈多的因素,主要是人類進入後工業社會,日益發展的全球化經濟,雖然促進了社會經濟發展,但也埋下不同社會風險的種子。當代風險社會理論的背景主要是“現代性”與“全球化”兩大要素。“現代性”是指高度制度化,為社會帶來經濟繁榮,但過分的制度化,事事強調工具理性,令社會承受更大的風險,書中以英國的瘋牛症為例子,指出不同的專家有不同的意見,令疫症遲遲未能處理。“全球化”則是指因資訊科技、交通運輸的發達,令國與國的距離日漸消失,經濟活動可以全天候進行。經濟全球化是我們最容易理解什麼是全球化。由於經濟的全球化令經濟更加互相依賴,某一地區的經濟危機,往往會如滾雪球般席捲全球。在書中,Beck提出了人類社會由“第一現代”過渡為“第二現代”,原本在“第一現代”的各種社會制度:如國家、家庭等等,未能處理由急劇全球化而產生的“第二現代”社會,當中經濟與文化的全球化的變化特別劇烈,也令不同的個體為了應對各種社會變遷,促使個人化的興起,原來社會講求的社會團結愈來愈不重要。Beck以“反身性現代化”來形容此種因社會變遷而改變的生活態度。
風險社會與公民社會
在二○二○年初,新冠病毒經全球化的交通體系,開始在世界各地蔓延,各國政府一時陷入慌亂的狀況。一群來自東亞地區的學者總結東亞各國在疫情爆發初期的處理經驗,比較各國的防疫策略,他們發現部分東亞國家/地區(不包括中國)採用比封鎖更細緻和技術性的解決方案來對應疫情。他們的研究結果顯示,威權主義並不一定是抗疫成功的主要因素。日本、香港、新加坡、台灣、韓國有一個共同的因素促進社區的防疫工作,那是這些國家/地區的公民社會對病毒傳播有着強烈警惕感,而警惕感透過集體主義規範,促成了“人人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的習慣,以確保社區安全。
世界銀行分析公民社會必定會成為抗擊新冠病毒後,全球邁向復甦的核心部分。透過學術機構、組織、新聞媒體對公民社會的分析,他們認為公民社會可在未來承擔以下四項主要工作。
第一:代表。在疫症爆發時,較富有階層人士,能夠在無需擔心失去收入的情況下進行隔離,但社經地位較低的人在新冠疫情中,經歷了經濟困難,被迫在狹小的空間進行隔離。在全球範圍內,公民社會組織為缺乏資源家庭、少數族裔等等弱勢群體提出政策倡導建議。公民社會可以成為弱勢社群的代表,讓社會得悉他們的需要。
第二:服務。在過去一年,不少媒體報道,由於長期困在家中,家庭暴力案件增加,公民社會組織可為他們提供重要援助。
第三:監察者。在疫症大流行時期,多國政府採取緊急措施來應對疫情,例如:封鎖城市。很多國家政府在全國範圍內進行的封鎖和限制均被認為是合理的,但相關的措施必須合乎比例且有時限。國際特赦組織和人權觀察組織等曾反對以“公共衛生”為理由,而推行侵犯人權的政策。公民社會應有權監察政府和私營部門行動,以及要求他們提高透明度和問責機制,以建立一個更公平、更公正和更尊重權利的“後疫情世代”。
第四:溝通與信任。根據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對公民社會的研究指出,在病毒大流行開始到解除封鎖,有效的溝通和對政府的信任至關重要,因此公民應遵守國家緊急命令,例如戴口罩和盡量留家抗疫等等。正如二○○九年爆發禽流感病毒時,突發的公共衛生事件容易被政治化,並且與政府的溝通發生衝突,也十分容易損害對國家行政部門的信任。在這裡,公民社會在政府和公民之間提供了重要的聯繫。在許多地區,公民社會比政府擁有更多的信任和道德權威,以及可以覆蓋大部分農村地區的廣泛網絡。從病毒大流行中恢復和重置全球經濟時,這種官民互信關係至為重要。
總結:公民社會應對風險社會
Beck對風險社會的分析中,曾指出單一力量(政府)已不足以處理日益複雜的社會,應對社會風險更需多元力量結合。運用風險社會理論的分析,我們得悉當代社會在全球化急速發展下,改變了人的思維及推動社會制度需要不斷革新,政府已再不是無所不能的“巨靈”,應對日益增加的社會風險,應該更需要建立強大的公民社會來分擔由風險帶來的壓力。
其實通過與公民社會合作處理疫情,在澳門實在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天主教會與當時的澳葡政府合作處理痲瘋病人,建立了專門醫治痲瘋病人的聖母村。即使是近期,澳門三次的“全民核酸檢測”,政府也是與公民社會組織合作,招募足夠的義工,協助相關的工作,使三次的全民檢測工作可以順利完成。從聖母村的例子到近期的全民檢測,正好說明政府與公民社會合作處理危機,比單靠政府的力量更為有效。
梁啟賢
(澳門理工學院社會工作
學課程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