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美食的愛沒有那麼脆弱

老師們左顧右盼，試着尋找安全潔淨的地方，但放眼所見，我正坐在最好的位置。我馬上起來讓座，坐到對面的小椅子去，女老師對我感謝連連。我一邊享用有機美食，一邊看那些小孩子的可愛吃相，實在是旅程中令人感動的瞬間，不禁拿起相機，按下快門。

“你在幹什麼？你在拍照嗎？不許拍照！把照片刪掉！”剛才向我致謝的女老師猛衝過來。事出突然，讓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我呆若木雞。女老師走回去和別的女老師竊竊私語，不時盯着我看；另一位一臉大義凜然要來幹架，被別的同伴拉着，彷彿我是狗仔隊或戀童癖。

後來跟住在紐約的朋友聊起，她安慰我說：“想必是名人的小孩吧，要知道，這是一個神經緊張的國家。你怎麼不反問那些老師為何不可以拍照呢？那應該會很有意思。”那時候我們只想到藝術萬歲，沒有考慮到這個自由至上的國家，也非常在意個人隱私。

這段小插曲反而提醒了我，農夫市集作為飲食文化和在地生活的反映，其露天享用的方式、不分年齡的參與、對理念的推廣、對捍衛權利的一往無前，本質上就是思想碰撞的實驗場，而非電影中優哉悠哉的“小確幸”。

《網上情緣》的結尾，男主角約女主角下周末在聯合廣場農夫市集再會，最後當然是冤家成佳偶的大團圓結局；現實中的農夫市集不是月老廟，但為都市人提供了和優質食材邂逅的機會。後來我去過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農夫市集，每次重訪紐約，還是心甘情願空着肚子到聯合廣場的農夫市集去，依舊在路邊、在公園的長椅大快朵頤，不理多少異國旅客在舉起相機、手機朝我拍照。

我的民族自尊心也許不夠強壯，我對美食的愛也沒有那麼脆弱。

（呼喚農夫市集 · 七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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