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退休漁夫

河邊新街凱泉灣近馬忌士街那裡的巴士總站，起初停泊MT4和6B，後來MT4起終點改在關閘，偌大的總站只停泊兩部6B中巴，所以從來見不到有擠巴士的情況。這區我不陌生，年幼時，舅父在六號碼頭工作，我經常來這裡找他，有時候隨他去飲茶，有時候拿些漁民送給他的漁獲回家，不過那些已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巴士總站近媽閣廟那邊的行人道上，不知何時擺放了十來張椅子，平日總有一群看似像漁民的男人坐在那裡聊天。與巴士總站相連的地盤，大部分原本是亞洲汽水廠的舊址，拆卸後成為空地。如果天晴，太陽很早便會毫無遮擋地投射在海邊高大的鐵欄網上，這時候經常有人將一排排的魚掛在鐵網上晾曬，這些魚像在提醒我們，本地原來就是漁村。這個巴士總站，樓底高約三層樓，夏天涼風習習的，所以十來張椅子經常坐滿人。

那天巴士未開，我站在座椅旁邊，他們雖然坐得那樣近，原來話題並不多，不是談街市有甚麼魚賣，便是談誰病了。他們坐在那裡，靜靜地看着水面馳過的漁船，好像已經心滿意足。望着他們，我想到文學作品中的漁夫，詩詞中的漁夫都似是世外高人。柳宗元筆下那個“獨釣寒江雪”的蓑笠翁，清絕得似神。東坡《漁父》詞：“漁父醒，春江午，夢斷落花飛絮。酒醒還醉醉還醒，一笑人間今古。”這裡的漁夫則灑脫自然。不過，不是所有的漁夫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世俗的漁夫，恐怕是屈原在江邊遇到的那一位。三閭大夫眼看國破家亡，準備以死殉國，漁夫卻勸他道：“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意思是勸屈原隨波逐流，不要堅守原則。司馬遷在史記中創造這個世俗的“漁父”，目的是要彰顯詩人偉大的高潔品格。

公 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