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演奏

中學一位老師喜歡以新鮮食物比擬現場演奏，把錄音演奏視為罐頭食物，營養價值不及前者高。五、六十年前，錄音和罐裝食物的技術不如今日，這個比喻還勉強可以接受，而當今錄音技術進步，除了需要由大樂團演出的交響樂、大型歌劇外，一般室樂、器樂獨奏的錄音，對一般聽眾而言，和現場演奏幾乎不能分辨，再堅持錄音的“音樂營養價值”不及現場，便有點難以說得過去了。這並不是說兩者沒有分別，但分別不在孰優孰劣，而是各擅勝場。明白兩者不同之處，我們才能欣賞各各的不同精彩。

現場演奏時的天時、地利、人和：天時（演出的時間），是不是甚麼節日（新年、國慶、周年紀念），當天有沒有特別新聞（意外的選舉結果，親友的喜訊或噩訊）；地利（演出的場地），音響效果，座位的舒適；人和（聽眾），對演出的反應，個別聽眾的行為，對我們欣賞現場演奏都有很大的影響。如果三者配合得好，現場演奏提供那種整體的愉快，並不只是“聽”演出的音樂所能提供的，演奏者和觀眾的靈犀互通，共同分享音樂所帶來的美麗，這種人際間的契合、融合、和諧，與怡悅，是成功的現場演奏所特有的奇妙境界。

二十多年前，在倫敦的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聽了一場由中學生組成的青少年交響樂團演奏馬勒第三交響曲。水平當然和職業樂團差很遠，然而，休假當中，心情平悅，著名的音樂廳，觀眾大抵都是團員的親友，清楚可以感到他們和台上團員的共鳴、契合，每次遇到艱難的樂段，全體聽眾都屏息替他們擔心，順利完成大家都鬆一口氣，衷心地高興，那次音樂會的整體經驗，實在是美妙得畢生難忘。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便是這個理由了。

陳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