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卡雷的諜影“隧道”

約翰 · 勒卡雷是“冷戰時代”最著名的間諜小說家，他的作品在全世界風靡數十年，不僅受到各大媒體的矚目與讀者的歡迎，且因其充滿戲劇元素與張力，多次被成功改編為電影、電視劇。他的真實身份既是外交官，又是間諜，還是小說家，史蒂芬 · 金稱他是身上帶有人道主義色彩的文學巨匠。用作家瑪格麗特 · 阿特伍德的話來說，勒卡雷的“史邁利小說”是理解二十世紀中葉的關鍵。

勒卡雷於去年十二月因患肺炎辭世，享年八十九歲。他被稱為間諜小說大師，一生獲得諸多文學獎項，包括美國推理作家協會的愛倫坡大獎、英國毛姆獎、英國犯罪推理作家協會終身成就獎等。很多人開始認識他是因為那部雲集了各種英倫紳士的《鍋匠、裁縫、士兵、間諜》，也是他的史邁利系列中的一部。到前幾年的《小鼓女》被拍成電視劇，一度受到熱捧，讓這位“間諜”作家再次受到人們的關注。但要說他最廣為流傳的一本小說必然是《柏林諜影》，寫得簡練、傷感且相當迷人。

勒卡雷的真實身份是英國情報機構的資深人士大衛 · 約翰 · 摩爾 · 康威爾，曾為英國外交部工作，擔任情報官員，後來在倫敦軍情五處大樓的一個後台辦公室工作。他十六歲即被英國軍方情報單位招募，擔任針對東柏林的間諜工作。十九歲加入了駐守在奧地利的英軍情報總隊，廿一歲回到英格蘭，秘密地為英國國內嚴重犯罪、軍事分離主義、恐怖活動及間諜行動的英國安全局軍情五處工作。與此同時，他開始寫作。正是因為這段特別的工作經歷，他筆下的間諜小說不僅真實，而且充滿對龐大間諜機構及情報網絡的反思，極大提升了間諜小說的藝術水平與思想高度。

勒卡雷做了十六年的間諜，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職業生涯中，他寫了二十多本書。在勒卡雷之前，英國出版界的間諜小說都是伊恩 · 弗萊明創立的〇〇七系列：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紳士效忠大不列顛和女王，在玩着刺激驚險的諜戰遊戲的同時和一個個性感尤物上床。相較於〇〇七系列故事裡天馬行空的浪漫想像，勒卡雷筆下的間諜世界更為陰暗、冷酷和壓抑，充斥着現實主義的背信棄義。如果說伊恩 · 弗萊明描繪了一種帶有浪漫主義的間諜風雲，那勒卡雷筆下勾勒的則是帝國衰敗背景下，夾帶冷峻現實和悲劇色彩的間諜故事。在他的小說中，鐵幕兩側的各色人等並沒有所謂的對錯之分，骯髒、犧牲與理想主義有可能出現在對立陣營的任何人身上。

這本《我們這種叛徒》是勒卡雷進入新世紀後的一部國際犯罪題材小說，講述的是牛津大學教師佩里與律師女友嘉兒在安提瓜島渡假時，因為一場網球比賽，誤打誤撞地結識了俄國富豪迪馬。迪馬是俄國犯罪組織的洗錢專家，因為組織內部鬥爭的殘酷萌生去意，於是通過佩里和嘉兒向英國情報部門傳達尋求政治庇護的請求。在此書中，他令人難以置信地把俄羅斯黑幫和洗錢者迪馬，塑造成了複雜而令人同情的人物。

他的每本間諜小說都讓我想起他的那本《鴿子隧道》，鴿子被放進了黑暗的隧道，目標是逃離隧道，飛往地中海的天空之下，豈料這並非勝利，而是死亡。放鴿子的人端着槍正等在隧道另一頭。這幾乎是勒卡雷筆下所有間諜的命運，他們拼命穿過黑暗，然而對面等着的是獵槍。他們被利用，被拋棄。對勒卡雷而言，這也是一個作家和間諜對自己人生的清算。

花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