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身貓和牠的小孩
樋口裕子(Higuchi Yuko)可以把貓畫得很艷麗,即使是很白的貓。《好長好長的貓媽媽》的貓媽媽,有着白白的身體。牠的身體很長很長,以致有一日,牠的小貓被風吹到尾巴,就走不回媽媽的臉龐。
小貓往媽媽的臉前進,一直走一直走,累了就休息一下,餓了就喝奶,媽媽的聲音越來越近,卻還是看不到牠的臉。小貓很努力,但牠真是太累了,天黑了,小貓嗚嗚嗚哭了起來。哭到睡着。於是……
從尾巴走到臉旁,就像是從夢中醒來。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離開親緣的時刻。書腰上寫着“讓孩子知道大人永遠在身邊,分離再也不用焦慮的幸福繪本”,為了不讓孩子哭泣,母貓們花了多大的努力。我們到底如何能走出功能導向的繪本閱讀,進而洞見生命的層次,讓陰暗憂鬱離散裡發出的一點點光,長駐在心中?
從母親尾巴走來的“小貓咪們”,這樣跟我說過:在雙親重病的時刻,他一直希望這是一場夢,醒來就能看到媽媽的臉。另外一隻小貓咪,是客家詩人鍾永豐,他唱過一首《化胎》,歌裡說“若我半路人生落敗,怕是我不值得母親生我養我(係半路我人生落敗/驚我毋值得/阿姆供我蓄我)”……
人一出生就註定是遊子。
繪本最後,貓媽媽伸長尾巴,將睡着的孩子抱起來,讓牠回到媽媽的臉旁。小貓張開眼睛,終於看到媽媽的臉。“小貓很努力哪。”
離開子宮的小孩、上學去的小孩、離家(說是奮鬥卻是一事無成)的小孩,未能歸家,分離的焦慮起而伏,或平淡至遺忘。在遙遠的地方,被有過的擁抱捲起來。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