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與貴族的腐乳

梯 亞

無論叫腐乳還是像周作人那樣稱之為乳腐（袁枚在《隨園食單》裡同樣寫作乳腐），兩個叫法都對。誠如周作人在一篇名為〈略談乳腐〉的文章裡所言，“乳腐這一類東西本來只是窮人們所吃的，因為鹹的東西很是‘殺飯’”，屬於“所謂食貧的滋味”。

半個世紀前的香港電影，出現過不少基層居民吃腐乳的內容，例如《木屋沙甸魚》（一九六五年）、《樓上樓下兩相親》（一九六六年）、《迷人小鳥》（一九六七年）、《怪俠三氣胭脂虎》（一九六八年）等，足可印證“所謂食貧的滋味”。腐乳價廉，當年一毫子就有交易。電影《女人第一》（一九六五年）的黎明（昔日常在粵語片現身的甘草演員），便說自己用“一毫子買腐乳”。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香港經濟騰升，居民收入大幅增加，物質生活大為改善，腐乳不再是低下階層的口糧——除非像馮淬帆那樣裝窮。電影《精裝追女仔2》（一九八八年）裡的馮淬帆扮窮吃腐乳，還說一塊腐乳都要省着吃，“食到下個月”。

無疑，中上階層裡也有腐乳的捧場客。電影《四姊妹》（一九六六年）裡，出身小康家庭的姊妹，姐姐梁素琴叫妹妹沈殿霞去買一塊錢的腐乳。別看輕這一元腐乳，相對黎明的一毫子腐乳，那可是十倍的差別。至於“貴族”吃腐乳的排場，有個真實的故事值得一提。章詒和在《最後的貴族》裡有一段記述康羅儀鳳交託她買腐乳的文字。文革期間，章詒和寄居康同璧（康有為次女）、羅儀鳳母女家。有一次，羅儀鳳拿着“很漂亮的六個外國巧克力鐵盒”交給章詒和，叫她幫忙買“王致和豆腐乳、廣東腐乳、紹興腐乳、玫瑰腐乳、蝦子腐乳”等，一種腐乳放進一個鐵盒，“每種豆腐乳買二十塊”！那可真是名副其實的“貴族”手筆啊。

（香港電影裡的吃喝 · 七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