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李澤厚 兼談其魯迅論
李澤厚先生於十一月三日辭世,令人扼腕。先生的三大史論、《美的歷程》、《康德述評》都有很大影響力,眾多紀念文章皆尊稱他為哲學家。但與金岳霖、熊十力、牟宗三、馮友蘭等相比,李澤厚似未建構出自己的哲學體系。與之相對照,馮友蘭的《貞元六書》建構起了新理學體系。因此,嚴格說起來,李澤厚與錢鍾書同為哲人。英文裡似乎可以 thinker與philosopher 相區隔。
李澤厚《關於中國現代諸作家》一文流傳甚廣。他認為魯迅具有他人所沒有的巨大的思想深度,又用自己創造的獨特文體,把思想化作情感迸射出來,因此,把張愛玲說成比魯迅更高,實在可笑。
他特別指出,在中國現代作家中,他一直不喜歡兩個人,一是周作人,一是郭沫若。對錢鍾書的《圍城》,他也不喜歡,因為該小說賣弄英國人的小趣味。
平心而論,郭沫若、周作人、張愛玲、錢鍾書都是文學名家,不是喜不喜歡所能撼動的,也不應以人廢文,郭的歷史劇絕對才氣縱橫。李澤厚先生的魯迅論相當深刻,是知己之言。但對其他作家的評論,有點情緒化了。零度批評自不可能,但力求客觀全面是必須的。
要理解魯迅,還是要從《摩羅詩力說》、《文化偏至論》入手。
魯迅的核心思想有二,一是立人、覺人,建立人國,其思想資源是近代人文主義,及盧梭等人的政治哲學;二是改造人性,其思想資源是尼采的超人哲學。立人與超人的奇妙悖論,正是魯迅思想的迷人及玄奧之處。左派不左派,是派生的話題。庸眾與眾數,始終是魯迅警惕的,雖然他有托爾斯泰式的博愛與救贖理念。
魏晉名士式的孤憤和嫉俗是魯迅的精神氣質。張承志那篇《站在魯迅路口》不錯。是兩個精神界戰士的靈魂應答。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