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 地

湯底微微淡了，麵一口咬下去，味道比過去缺了幾分精神，因為近兩年的環境轉變，咬出了另一層滋味。我總想給居住在小店附近的朋友發訊息，多多去幫襯。這些年foodie多了，有了手機，食店的評論越來越多，口味越來越重，大家追求的味覺，越來越複雜。

我總覺得在祥記麵家，吃的就是一道界線——味道到哪兒該適可而止。味覺能講“減法”麼？澳門的“好吃”實在琳琅滿目，不過對我來說，祥記的味道比較貼近“澳門”的內在質地。

我原是平面設計畢業，向來不論企業大小，最喜歡叫老店翻新做rebranding，我也逃不過那種（曾經）職業病，總是讓身邊的人頭痛。可是每次坐在祥記，我發現各樣佈局細節，全部都是這家店個性的展現，像一隻機能良好的古董錶，原樣保留，仍然含金量極高。能讓設計師閉嘴的，可想而知過去幾十年來，逐個角落都徹底地花過心思，而並不只是“隨便有幾張圓櫈”。認真費過的神自會生成一種器物擺放的合理性，這些所有合理性的堆積，聚集在一起化成廣東人的兩個字：順眼。

雖然說“順”，鎮店的婆婆肯定還是夠倔才行。店內有適度的安靜和舒適，即使員工轉動過，還是照樣有一種紀律的磁場在空氣中浮着。食客在店內吃着，心裡都有種自動守規矩的傾向（真的！）。店主問候但不賣弄與熟客的關係，關心但不越過去騷擾，越小的店越敏感，非常小但有空間感。中小企各有模樣，而祥記鮮明地展示“適度”、時間靜止（而不是“舊”）的質地。

婆婆說，她這些年來守的，是“平凡”二字。我思考了足足半天，才反應得過來。呃？這都算平凡？哪裡⁈平凡的標準還真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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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