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風球下的住家飯

因疫情反覆，多日沒有回娘家吃飯。耐不住媽媽連番追問，上周六打算回去一趟，凌晨時分卻出現兩宗新確診個案，緊隨其後是突然掛起的八號風球。

我跟媽媽說，為了安全，下次再回去吧。她說，她已買好食物，下午風球改掛後會拿來給我。舊居在唐樓低層，簇擁高樓大廈不見微風，我這邊面臨海皮，風聲嘯嘯，雨粒敲在玻璃窗上響亮嚇人。苦勸未果，她還是迎着風拿來“九大簋”，份量夠我和丈夫吃足兩天六餐，還有一袋剛從街市買來的番薯、菜心和雞蛋。

把東西拿上樓，甫進門便看到賈伯樂提督街有行人遭跌落的招牌擊傷的新聞，頓時心驚膽戰，直至媽媽發來報平安的微信才鬆一口氣。

媽媽說，她當年懷着我弟，頂着八個月大的肚子，狂風暴雨、水浸及膝，還是獨自步行半小時上班去。我不知道這是年代使然、生活逼人，還是為母則強。我只知道那年“天鴿”來襲，我出門上班，每一個街口的樹都倒了，晚上回家時，慕拉士大馬路一盞街燈都沒有，自此颱風在我心中的字典換了個定義。只是，面對媽媽的無畏無懼，我一時語塞，再也無法回絕她的好意。

嘴裡吃着八號風球下餘溫猶在的飯菜，收到爸爸的微信，問我好吃嗎。該如何回答？我說不，定會狠狠傷害他；我說好，怕下星期又重演一回。別無他法，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很好吃。我爸做的飯，就沒有不好吃的。

飯後瀏覽社交網站，有朋友曬出自己的營養晚餐——又一位在風雨下被父母保護着的已婚婦女。有時候，我很羨慕這種肆意的享受，如果父母樂意如此，為人子女是不是也該以謝意代替擔憂呢？相比起關係不睦的破碎家庭，我能夠被這樣的父母關愛着，該是幸福的，但我為甚麼感到肚子裡的每一口飯菜，都滿懷歉疚呢？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