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當封侯死當廟食？

《資治通鑒 · 晉簡文帝咸安元年》：“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世說新語 · 尤悔》：“（桓溫）既而屈起坐曰：‘既不能流芳後世，亦不足復遺臭萬載邪？’”桓溫是說：“既然不能流傳美名於後世，難道不足以遺留臭名於永遠嗎？”

古今中外，流芳百世者固多，而遺臭萬年者亦不少，其實流芳百世與遺臭萬年，對死者來說都是一樣，沒有甚麼意義。不過陳繼儒在《小窗幽記 · 豪》中說的就不一樣。陳說：“大丈夫居世，生當封侯，死當廟食，不然，閑居可以養志，詩書足以自娛。”何者為大丈夫？陳文已表明：“生當封侯，死當廟食”者是也。我想，戰國時的衛鞅，亦即公孫鞅當之無愧。他是法家思想的奠基和實踐者。因助秦孝公變法有功而受封於商，是為商君，史稱商鞅。孝公十年，變法取得了相當成就，“秦民大說（悅），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於是衛鞅被提升為大良造（秦爵第十六級，地位相當於相國兼將軍）。孝公十六年，公子虔犯了法，他下令割去其鼻。這一系列的變法，雖然引致王孫貴族對他恨之入骨，卻使秦國日益富強。孝公二十二年，封給他於、商等十五個城邑，商君之稱由此而來，堪稱“生當封侯，死當廟食”矣。不過由於他的仇家，特別是王孫貴胄們，當秦孝公死後，他被惠王所殺，並車裂示衆，時年僅五十二歲。

商鞅短短一生，榮至辱盡，是流芳百世，抑或遺臭萬年，他完全感覺不到。陳繼儒的〈幽記〉在此竟“幽默”地說個“不然”，即是撇開“封侯、食廟”而不做“大丈夫”：“閑居可以養志，詩書足以自娛。”這種生活，絕對不是“小男人”，合該稱之為“高人雅士”：晩食以當肉，安步以當車，無罪以當貴，清淨貞正以自娛。粵俚云“食少啖，瞓多覺”，此之謂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