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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9月28日
第C08版:視覺
澳門虛擬圖書館

非字非相

但願人長久

《八月四日》攝影集中的作品

戰 行(為書法術語,用筆的一種技法。)

非字非相

——范世昌作品展

“書法是萬人的,人人是書法家。”日本著名書法藝術家井上有一如是說。

筆者不諳書法,本不該撰文妄言,但因緣際會,在澳門葡文書局遇見了書法老師范世昌,本來是被邀請為其最新出版的攝影書籍《八月四日》策劃個人攝影作品展,但在討論展覽內容期間,覺得如果能同時展出其書法作品,會更具完整性與意義,於是筆者有幸經歷了一段發現書法藝術的過程。

范世昌這名字在澳門藝術界並非陌生,但卻又不是經常看到。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他來自藝術世家,父母重視孩子的藝術培養,他從小學三年級開始自覺熱愛書法,並對臨摹字帖充滿了濃厚的熱愛和追求,後來父母讓范世昌跟隨廖文暢先生學畫。到了中學,他的藝術科目表現非常出色,屢獲獎項,除了書法和繪畫,還有舞蹈與運動等樣樣皆能。大學時期范世昌入讀北京師範大學影視藝術專業學士學位,回澳後一直從事中學階段書法與視覺藝術教育工作。范世昌從小的藝術教育背景如此扎實,可以想像其藝術事業該早見鋒芒,但他卻行事低調,特立獨行,多年來彷彿一直潛藏着,沒有刻意去追求甚麼藝術成就,隨心而為地一直累積着他對藝術的思考。之前唯一一次個展是於二○一七年牛房倉庫舉辦的“我們的美好年代”,展出了一系列約二十幅人像油畫創作,畫的都是他身邊認識的人,他說澳門這個小地方,隱藏了很多有才華的人,他們一直堅持着信念生存,他的畫作背景用了藍天與白色小花作襯托,人物畫作風格具有強烈的表現主義色彩,大膽的色塊互相碰撞,輪廓分明,表面的“粗線條”隱藏着細膩的情感。

畫展之後,范世昌的日常創作更多是寫字和影相,筆者為是次展覽命題為“非字非相”,正是衝着這兩種藝術媒介而作,結合佛家提出的“見諸相非相”的哲學思想,看“字”與“相”在藝術家的手中,如何變成超越自我的橋樑。

“非字非相范世昌個人作品展”已於七月三日至十七日在葡文書局展出。展覽由《八月四日》這本於二○二○年拍攝並於二○二一年出版的攝影集展開,如書中所述,事源是約十年前開始,范世昌的右腳得了一種不知所以的病,讓他走路的時候腿腳不方便,甚至讓本來熱愛運動的他無法跑步。雖然看了很多不同的醫生,但狀況卻始終沒有得到改善。後來由於醫生懷疑是腦神經的問題,於是在二○二○年八月四日,范世昌住進了醫院,並開始了一星期的全身檢查,包括腦部掃描。於這期間,藝術家遇上了其人生一個轉捩點,四十多年的生命活到了那一刻,躺在病床上的他感觸良多,看着窗外這個城市的樓群,范世昌突然感悟,他要把最真實的狀態記錄下來,於是他拿着手機開始拍攝了身邊的景象。在行動不便的情況下,范世昌的相片被黑白灰階所籠罩,主觀鏡頭的質感濃烈,粗獷的微粒在空氣中蔓延,彷彿一次寂靜中的核爆。這裡范世昌的“相”非“相”,因為他要拍攝的其實不是現實中的景象,而是身體被儀器的重重審視之下,心靈被空寂所釋放出來的能量。

於展覽之中,這些用手機拍攝的“相”,從書上被選了出來並加以放大,它們要展示的,無非是人的狀態(Human Condition),它悲涼,又充滿了被末世所壓抑的情緒宣洩。從二○一六年起對藝術攝影產生興趣,范世昌受到了本地攝影師譚志勝的引導,接觸了多位日本的攝影大師作品,並深受啟發,終於走上了“私攝影”的藝術之路。日文“私攝影”其實就是“我攝影”的意思,是從外境轉向內在的攝影取向,自我透過向外在景物的凝視,反映內在深層的狀態,是以“見相非相”。這種不計較攝影技巧如構圖、對焦等的影像記錄,是自我與環境之間的博弈,范世昌的攝影不拘細節,卻深刻地反映出靈魂要超越軀殼的終極慾望。

出院前,范世昌被告知其右腳的病有可能是遺傳性痙攣性截癱,為不治之症。回家後,經歷了一連串身體折磨的藝術家仍在思考藝術如何超越自我,除了仍然每天用手機拍攝記錄自我感覺的狀態外,范世昌的書法,也經歷了突破。 從前每天會用右手寫字記下一瞬間感受的習慣,變成了以左手寫字。左手的不便給予了突破書法形式的自由,范世昌越寫越起勁,從前對傳統書寫法則的執着蕩然無存,“法”的流動更現真實,每一筆的動作既是掙扎也是釋放,這種對應藝術家本身身體不便的表達形式,更附合他的狀態,於是寫出來是甚麼模樣的字已然不重要,“見字非字”;人與法的合一,不正是書法精神的真諦嗎?

這種一直被沉澱累積,然後被引爆出來的藝術成就並非偶然,是靈魂與物質之間的殘缺被整合的能量與成果,范世昌的藝術鋒芒,就在眼前。

策展人 郭恬熙

2021-09-28 郭恬熙 1 1 澳门日报 content_146748.html 1 非字非相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