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無邊話四時

過了中秋，接下去的是秋分、寒露，天氣有了顯著的變化。四季之中，這是秋季。陳繼儒《小窗幽記 · 素》寫道：“黃花紅樹，春不如秋；白雪青松，冬亦勝夏。春夏園林，秋冬山谷，一心無累，四季良辰。”是否春不如秋，冬亦勝夏？我以為很難作比較，因為各有其特色。且讀元人白樸的《天淨沙》四闋，分別寫春夏秋冬。

其〈春〉云：“春山暖日和風，闌干樓閣簾櫳。楊柳秋千院中。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

其〈夏〉云：“雲收雨過波添，樓高水冷瓜甜。綠樹陰垂畫檐。紗櫥藤簟，玉人羅扇輕縑。”

其〈秋〉云：“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其〈冬〉云：“一聲畫角譙門，半庭新月黃昏。雪裏山前水濱。竹籬茅舍，淡煙衰草孤村。”

不說“闌干樓閣簾櫳，楊柳秋千院中”的人為景物，光是“春山暖日和風”已足夠享受，何況還有“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春，確實美好；夏日炎炎，但有高樓水冷，沉李浮瓜。昔曹丕“浮甘瓜於清泉，沉朱李於寒水”，亦消夏之妙法也。又有“綠樹陰垂畫檐，紗櫥藤簟”，尤勝今之冷氣，更妙的是“玉人羅扇輕縑”；西顥沆碭，秋氣肅殺，但有“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秋不但是色的季節，還是聲的天地，且聽那風聲、雁聲、蟲聲、砧聲，是一首交響樂；冬是白色的世界：“半庭新月黃昏。雪裏山前水濱。”雖然“竹籬茅舍，淡煙衰草”，看似岑寂、枯槁，而實在是潛伏着一股待發的生命力。冬天來了，春還會遠嗎？充滿希望。

陳繼儒說：“一心無累，四季良辰。”有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兩者所言如出一轍，甚麼事才算“閑事”？且由各人自己去詮釋。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