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花季少女的凋落

一九○八年八月，第二代醇親王載灃按時上朝，宣佈預備立憲紀念日。子時，他得到“嫡出第一女”降生的喜訊，生母便是慈禧寵臣榮祿之女。喜出望外的載灃趕緊向慈禧太后“求恩賞乳名”。兩天後，慈禧下達懿旨：“賞載灃第一女乳名毓格。欽此。”這位毓格便是溥儀的大妹妹，學名“韞媖”，即載灃的長女，可謂根正苗紅。

此時，距離光緒帝和慈禧相繼離世，只有三個月！可惜，她也是溥儀妹妹中最早離開人世的。一九二五年的某一天，韞媖突發右下腹疼痛。這一次，醇親王的家頓時陷入緊張焦慮之中。一開始，他們請來中醫診治，服用了湯藥，但大小姐的病情沒有絲毫緩解。她的腹痛還愈來愈嚴重！這時候，嚇壞了的載灃一家才又想起了西醫。

跟母親患病時一樣，載灃其實是對西醫採取試試看的態度。其實，如果西醫提出的療法無非是服用某藥水、藥丸之類，載灃還是大概接受的；如果西醫提出打針之類的，載灃則未必敢讓女兒嘗試。可是，西醫最後診斷是急性闌尾炎，很可能腸子局部已經化膿了，手術打開腹腔，清除膿液、剪掉壞死的闌尾勢在必行，載灃對這樣的診療意見先是心頭一懵，接着又撒手搖頭了。

在他們這一代傳統中國人看來，剖開肚子、清除病根，簡直就是神話！

這個神話是屬於遙遠的扁鵲、華佗時代，儘管見於史書，可作為千金之貴，又怎能以身試“刀”，更何況是洋人的刀？

載灃不知道的是，自從十九世紀初，歐美開始廣泛使用麻醉藥之後，外科手術已經開展得如火如荼。當時西方人對人體解剖的知識遠在中國人之上，西醫更是一門建築在解剖、實證、臨床試驗上的學科，跟崇尚五行和脈學、帶有濃重經驗性診療的中醫，有着天壤之別。二十世紀初又正是西方文明全面壓制中華文明的世代，落後就得承認啊！

（三之二）

譚健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