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手段與立定腳根

陳繼儒《小窗幽記 · 醒》中說：“花繁柳密處撥得開，纔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根。”僅是簡單的三言兩語，便足以令人嗒落有味。日前拙文〈醉中天的風流孽種〉，引王和卿的《咏大蝴蝶》，說那大蝴蝶“兩翅駕東風，三百座名園一采一個空；嚇煞尋芳的蜜蜂。輕輕扇動，把賣花人扇過橋東”。大概就是陳繼儒說的“手段”。所謂手段，亦即本領、技巧。《朱子語類》卷一一五：“因舉禪語云：寸鐵可殺人，無殺人手段，則載一車刀槍，逐件弄過，畢竟無益。”有人說過：玩魔術者全憑一張氊、一把扇。無氊無扇，神仙難變。同樣，變魔術就是手段。以此類推，謀生也得靠手段，不過話分兩頭，一種手段是“耍”的。依字義解，耍，其中一義是戲謔、捉弄。那麼“耍手段”，是另類的待人處事方法了。常見的“耍手段”以說“官腔”者居多。當然，陳繼儒說的“手段”，不是“耍”出來的。

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根。所謂“風狂雨急”並非像“天鴿”那種風暴。像這樣的風暴，莫說人的腳根站不住，連老樹也被連根拔起。所謂“風狂雨暴”，指的是亂世。文天祥《正氣歌》所舉的十二位人物民族氣節凜然。他們就是“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勵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能立定腳根的，在歷史長河中又豈只那十二位人物，就連文天祥自己也是其中響噹噹的好漢。

“牆頭一棵草，風吹兩邊倒”，那就是風狂雨急時立得不定。梁斌《翻身紀事》二一：“如今世界，你算是牆頭一棵草，風吹兩邊倒，保住身子骨兒是大事！”有人說這是投機，有人又說是“識時務”。有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請捫心自問：你是投機者，抑或是俊傑？若然兩者都不是，你便是一名好漢。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