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之國

A國領導的決定轟動了整個社會。他們向新聞界透露，將會把本國工業生產所帶來的所謂廢水，排放進本國的湖泊、河流和海洋中。A國是世界聞名的工業大國，國民都是工人，素來有工匠之國的美譽，不過，發達的工業隨之而來的是，日益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

每天，A國的工業區都生產出大量污水，原本的處理方法是將其儲存進入廢水存儲罐中慢慢淨化，或是通過複雜的工藝，使廢水蒸發成無害的氣體，排放進入空氣中。

“廢水存儲罐的存儲量已達到飽和，得徵收更多土地存放儲存罐！”內務大臣向總理建議道。

總理搖搖頭，不認可這項方案。

“蒸汽化進入大氣的項目呢？”大臣又問。

總理開口否決道：“太耗費人力和物力了，最經濟、最便捷的方案，是排進大海和河流，讓大自然幫我們淨化。”

“這會導致……”大臣們支支吾吾。

總理不屑道：“不就是一小撮漁民抗議嗎？多發點救濟金就好，他們自然會閉嘴。”

“可還有國際輿論等問題……”大臣憂心忡忡。

“怕什麼？”總理抽着名貴的雪茄，蠻橫地答道。“不用理會別國的看法，他們不是戲稱我們為躬匠之國嗎？多安排幾個新聞官，召開新聞發佈會時，向他國代表多道歉，多鞠幾個躬就好啦，多表示歉意。躬照鞠水照排！”

“我擔心會引發國際衝突！”國防大臣說道。

“你以為我國的軍事工業是擺設嗎？”總理哼了一聲，說：“戰爭打得越多，我們越掙錢，萬一打贏了，污水還可以直接排到國外。萬事開頭難，實施久了，人民也會習慣，習慣就好。”說完，總理哈哈大笑起來。

大臣們一個個低下頭，不敢再有異議。

廢水入海入江的法令順利實施，A國如願以償，省下大筆金錢。

三十年後的一天早上，總理坐在自己豪宅的餐桌上，喝着咖啡，享用着早餐。他以強而有力的政治手段，一直牢牢佔據A國的統治地位。

長着三隻眼的妻子端着一盤親手做的佳餚走過來，說：“親愛的，看下我煎的沙甸魚，多香，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總理看了一眼，滿意地點頭，讚道：“你的廚藝越來越精湛了，瞧這沙甸魚，長得比三文魚還要大。看，污水入海其實也不全是壞處呀！以前那幫漁民還罵我，現在都懶得罵了，習慣了就好。”

總理夫人眨了下三隻眼睛，獻媚道：“沒錯，不只海產品，農作物也有很大的突破。市面上出現很多新品種，有木瓜樹上長出了西瓜，榴蓮樹結出來的榴蓮雖然是黑色的，不過吃起來很美味，比以前的甜多了。”

總理聽完，在妻子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這時，四隻手的管家拿着電報匆匆忙忙走進來，向兩人匯報道：“恭喜先生和夫人，公子那邊傳來喜訊，說昨晚生了個大胖小子。”

“太棒啦，我們有孫子了。”總理夫人三隻眼睛眨得更加頻密。

總理卻一臉淡定，輕描淡寫地問道：“那孩子……身上有什麼……優點嗎？”

“優點……”管家不安地搓着四隻手，看了眼電報，答道：“好像沒有。”

“沒有？”總理的眼睛瞬間瞪大，音量提高一倍，問：“有幾隻手？”

“兩隻。”

“幾個頭？”

“一個。”

“幾隻腳？幾根手指？幾個心臟？五官如何……”總理拋出一連串問題。

管家如實回答：“兩隻腳，十根手指和十根腳趾，醫生仔細檢查過，器官一切完好，甚至連跰趾那樣的細微病變都沒有！可以說，孫公子是這三十年來唯一出生正常的孩子……”

“正常？不！”總理的頭搖得如撥浪鼓，罵道：“長得跟幾十年前的人一樣，就叫正常？現在的人都有病變，大家都不正常才叫正常，沒有病變的孩子反而會成為另類。”

總理想了下，下令道：“馬上封鎖消息，不能讓記者們得知這個信息。”

“可……孩子總會一天天長大，能封鎖多久呢？”總理夫人不安地眨着三隻眼。

“封鎖到他出現‘優點’為止，明白我的意思嗎？”總理臉色陰沉，吩咐管家道：“從現在開始，記得往孫公子的牛奶摻入沒有過濾的海水，最好是排污口附近海域的，天天喝，堅持喝。”

管家順從點頭。

總理放下手中的刀叉，孫子正常出生的消息影響了他的食慾，沒有心情繼續吃早餐，他叫下屬把他推到辦公室，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等在門外的一個雙頭守衛小跑進來，緩緩推動總理坐着的輪椅。總理肥胖的身軀壓得輪椅吱吱作響，總理早已不能行走。二十多年前，飲用水受污染，總理跟其他人一樣發生病變，腿慢慢退化消失，竟長出像八爪魚一樣的爪子來。

黃超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