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報起說友情

那天的下午，氣象局的強風訊號仍沒有除下，雨未霽，街道還是車水馬龍。突聞一種頗為特別的噪音，聽來不像消防警號，並非救死扶傷的十字車，但肯定是某種有關警戒的聲響。由於響聲頗大，且歷久不停，不由我不“八卦”一番。因為近在咫尺，安危攸關，步出露台，但見警車列陣，設置路障，哨子聲、人聲、警示器之聲，“三聲報起”。從以往的經驗告訴我：此聲過後就是一片寂靜，靜得有點孤單感。本來我已慣於長夜獨處，但這不是靜寂，而是寧謐。

究竟外面發生甚麼事？古人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古人尙且如此，何況我是今人。果然我這個今人與古人大同小異：“瘦柴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朋友傳來短訊視頻，方知陋室所處範圍已成為疫區，疫源就在敝舍右鄰，相隔六、七間店舖和一個街口，是某住宅的高樓。從露台窺望，但見穿起防護白袍的警察進出於該廈，入夜水靜鵝飛，不但鴉雀無聲，連市聲也噤若寒蟬，往日不夜天的彩光招牌為之失色。用“關門閉戶”四字去形容，不再覺得有“架床疊屋”之嫌，反覺恰如其分。因為關的是商舖之門，閉的是住宅之戶，我頻被禁足不得出入，變作一個無枷無鎖的自在囚。

昔有怪聯，其實是絕對，上下聯俱用近音字。聯曰：“屋鹿獨宿”，對以“溪西雞齊啼”。上聯是說：屋的盡頭有一麋鹿獨宿。，又可作，粵音篤；下聯是溪西雞鳴不已。這應是天欲曙的光景。這個晚上，我的處境似鹿，所異者是“獨”而無“宿”，卻不斷傳來電話問候安危，關心我的起居。先是三個孫兒，分別於異地通話，兒媳送糧，繼而不下十多位良朋益友噓寒問暖。人間有情的景象，再次顯現於這古老的小城。

為了防疫，當局實施全民核檢。這是高分子化合物，存在於動植物體中，是生命最基本物質之一的核酸。

粵俚說：“一個酸梅兩個核，今時唔同往日。”《世說新語

· 儉嗇》：“王戎有好李，常賣之；恐人得種，恆鑽其核。”此乃李核；今之核是核酸之核。誠“今時唔同往日”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