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阿爺

據說，威脅人類生命幾千年的天花病毒，是在二十世紀通過全球合作接種疫苗，至八十年代宣告被消滅的。而這裡居然有我阿爺的身影作佐證！

弟妹家裡裝修，又翻出幾本我母親留下的舊相冊。之所以是“又”，因為我以為前些年搬走的已經是全部。相冊之外，一本紅色的、只有兒童巴掌大的本子吸引了我們的目光。封面金色的字脫掉了幾個，一顆同樣是金色的五角星，告訴我這本子似乎是重要憑證。打開一看，果不其然。這是一九七四年，澳門海傍、海邊街區坊眾互助會簽發的會員證。

會員證兩頁四版，“會員須知”印在第一版；阿爺的個人資料以整齊的硬筆字書寫於第三版，那一年，他六十二歲，職業“商”。我注意到書寫的人使用了繁簡體字混合着寫。而第二版貼上了阿爺的照片，挺精神、帥氣；至少，在我眼中，阿爺的確是比他兒子——我阿爸——帥！

我們家保存有文字的舊物幾乎是零，但最精彩的不是這個會員證，而是封套內藏着的一張紙本文件——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州衛生檢疫所的預防接種證書。證書上記載了阿爺於一九七六年復種天花疫苗，施種人張衛民，檢疫所的紅泥蓋章依然亮澤醒目。證書上列明疫苗初種有效期為三年，之後復種也為期三年。然而，會員證的第四版只蓋了兩個章，分別是入會時的七四年以及七七年，兩個蓋章的有效期相隔三年，下面三格都空白了。阿爺未能等到三次續會。母親沒有保存其他文件，卻把屬於阿爺的證明收藏得這麼好，讓人不禁去想，不是她沒有保存好，而是她走了之後我們不小心弄丢了。

發現阿爺接種天花疫苗的證據，好像在提醒我，新冠疫病也有可能通過全球合作接種疫苗而被消滅。雨後的陽光恰恰灑進窗內，照亮了書桌的一角。

水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