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套路的偶遇

我們禮貌虛應的同時，少東突然話鋒一轉、收起笑意：“這掌聲是客人賞給你的，可是我覺得服務壓根兒不合格！說了半天，有倒茶給客人嗎？拿些糖果給小孩子吃啊，不要拿這些亂標價格的下等貨來坑我的同鄉。我信佛多年，相信人與人有緣，才能千里相遇。來！今天咱們只扯家常。”

這家常一扯便扯了兩個小時，包含他鄉遇故知、鑑別所謂的高級翡翠，以及心血來潮的半買半送。職員們七情上面力諫少東不要給○點五折的賠本價，他都豪氣擋下：“有什麼我簽單，我自會跟兄長交代！”聽到這種仗氣話，誰還能把持得住？有些團友被扯走上萬元人民幣，我也被扯走兩千，買了一小顆不知真假的壽桃形冰種翡翠，附送一張似是而非的鑑定證書。

回過頭來冷靜一想，店家無非是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我們大抵都被當作肥羊給宰了。結帳前那些猶豫的時刻，售貨員異口同聲誇我有江南女子的麗質，唯獨缺一點水靈、缺一點溫潤——只需一塊美玉就足以彌補。貪心加之虛榮心，江南用它的“氣質學”給我這個冤大頭上了寶貴又昂貴的一課。

結果江南之旅，除了一肚子氣，什麼好吃的都沒有吃到，白天聽導遊在車上描繪誘人美食，晚上在四野無人的郊區酒店看烹飪電視節目，饞涎點滴到天明。“人之最饞的時候是在想吃一樣東西而又不可得的那一段期間。”梁實秋說得對極了。

導遊說我們這回可是帝王級享受了，就連乾隆到江南這個魚米之鄉也要捱點餓。江南本來就多穿鑿附會，甚麼小吃不和乾隆扯點關係？套路總是“偶遇”——乾隆微服出巡快餓暈了，隨便找個屋子討吃，好心的窮苦人家拿見不得人的小菜給他填肚子，結果山野粗糧勝過山珍海味。

（江南氣質學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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