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雨
壁上的月曆,在執筆時又撕下一張,看看不覺已被撕去一半,仲夏即完,季夏接踵而至。炎夏除了令人慵懶之外,更令人煩躁。當然,這是因人而異,因境而殊。陸游的一闋《烏夜啼》,寫的是初夏的景象,從他的私生活着筆,詞云:
紈扇嬋娟素月,紗巾縹緲輕煙。高槐葉長陰初合,清潤雨餘天。 弄筆斜行小草,鈎簾淺醉閑眠。更無一點塵埃到,枕上聽新蟬。
紈扇嬋娟素月,紗巾縹緲輕煙,在今天縱使僅有,畢竟已成古跡,那紈扇圓得像嬋娟素月;紗巾縹緲,薄似輕煙,都是夏天的用品,詞人以這些器物寫出季節,不着一個“夏”字。夏固然熱,卻須要涼,詞人就以那紈扇、紗巾帶來清涼。而室外,正是“高槐葉長陰初合”,所謂大樹可遮陰,不但涼風陣陣,更兼“清潤雨餘天”。
夏日之長如何排遣?既有上述的環境,最宜“弄筆斜行小草,鈎簾淺醉閑眠”。不下於王觀《雨中花》的“百尺清泉聲陸續,映瀟灑、碧梧翠竹,面千步迴廊,重重簾幕,小枕欹寒玉。試展鮫綃看畫軸,是一片瀟湘凝綠。待玉漏穿花,銀河垂地,月上闌干曲”。
從陸游這闋詞看,他是個閑適而輕快的人,其實他一生以抗金為己任,放浪山水,友漁樵,釣明月,做一個清閑人,絕非他的意願。他身處江湖,未忘國憂,所謂“烈士暮年,雄心未已”。
夏,除了一個“熱”字之外,雨也是它的特點,尤以暴雨為甚。如今把雨分成黃、紅、黑三類,簡直是暴雨成災。万俟咏的《長相思》寫雨。詞云:“一聲聲,一更更。窗外芭蕉窗裏燈,此時無限情。 夢難成,恨難平。不道愁人不喜聽,空階滴到明。”
不知怎的,這陣子,我也是夜夜夢難成,不關愁,非因恨,總是不喜聽這雨聲,任他空階滴到明。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