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痛苦無處安放

關於痛苦，我訪問過一個小女孩，下面是她一字一句親口說的，我記了下來：

“痛苦，可能只是一個籠統的講法，它的成份很多很複雜，詳細說明不了。我也不了解痛苦如何來襲、為何來襲，或者人生來就有痛苦藏在心深處，視乎是否有契機能將其挖出，又或者根本不需要什麼契機，要來時便來了。在這以前，‘痛苦’只是一個無關重要的、冷冰冰的存在，後來變得不一樣，‘痛苦’學懂流竄、不受控制。”

“很多人有個錯誤的觀念，認為痛苦的人不懂得笑。實際相反，他們可能比快樂的人更懂運用這個工具，甚至於在陳述痛苦時也是笑着的。的確，能宣之於口是個多麼值得感恩的成就，如果聽的人以為自己痛得輕鬆，也許痛的重量會稍微輕一些。”

“有時連自己都覺得痛苦很矯情。我會想：這個世界比自己痛苦的人多的是。無聊！浪費時間！你虛耗着日子、過着沒有意義的人生！醒一醒吧……一切都是自我沉溺，改變心態，世界就不一樣！然後我發覺，我就是這類正能量金句的工廠，我簡直可以將它們量產。可惜當痛苦熊熊燃燒之時，只有‘幻想消失’最有幫助。這種感覺很奇妙，難以用語言、文字表達好——‘消失’的終極目標並非要滅掉生命，而是想把腦海中那團不知所措的混亂抹走罷了。可實現零成本消失最好，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出現過，一切掙扎、無奈和一堆堆的問題都不曾存在；沒有人認識過我，不需要為我哭泣；不需要理解不是我不努力，卻是太盡力了！”

“可悲的是，日子仍會一天一天過，有時會好好的，但每一刻都要嚴陣以待，就是這樣防不勝防。你聽到嗎？有個聲音在告訴你：‘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讓你得到幸福？’我說了這麼多，你能明白嗎？哈哈。”

而我無言以對。

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