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經典的文學課
印象中,曹文軒先生是以兒童文學聞明的作家。其實他也是著名文學評論家,《經典作家十五講》就是代表作之一。
某次,李觀鼎先生在會議上提倡大家重讀經典,尤其是魯迅作品,如《孔乙己》。魯迅作品的思想深刻性固然重要,但他以“爐火純青的藝術展示其文字”(曹文軒語)也不容忽視。
魯迅的小說數量不多,可為何我們總是對他的作品過目不忘?為何他的小說仍是現代經典呢?曹先生的評述可以幫大家找到線索。作者引用了《高老夫子》的片段:“不多久,每一個桌角上都點起一枝細瘦的洋燭來,他們四人便入座了。”曹先生認為:“描寫洋燭的顏色,這不新鮮;描寫洋燭的亮光,這也不新鮮。新鮮的是描寫洋燭的樣子:細瘦的。這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的觀察。”作者說:“魯迅小說的妙處之一,就在於我們閱讀了他的那些作品之後,都能說出一兩個、三四個細節來。這些細節將形象雕刻在我們的記憶裡。”“人的性格、精神就是出自於這一個個細節。”比如嚷着“竊書不算偷”的孔乙己、圓規似的豆腐西施、“月下持叉”的少年閏土。
成功的作品必須具有深刻性和社會意義。
對俄羅斯作家兼醫生契科夫,作者這樣評價:“契科夫的文學肯定與醫學有某些隱秘的關係。這倒不是因為他的不少作品寫了醫生、醫院、病人有關的故事,而是他在從事文學創作時,顯示了他從醫時養就的品質、習氣以及如何看待、對付這個世界的方式。”我雖然第一次了解到契科夫也是一名醫生且畢生從事醫療工作,跟魯迅棄醫從文不是一回事,但十分認同作者對醫學與寫作關係的闡述。的確,我自己身為一個醫生,搞文學創作也不是總圍繞醫療相關的事,甚至可以說越寫越少,我現在幾乎很少直接描寫醫務人員,而我正如作者所說的“出於一個醫生的眼光,面對社會時,極容易將其看成是一個病人”。契科夫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一生的創作可以說,幾乎都是揭露和批判性的”。一切優秀的作品都離不開社會問題的探索,文學不是歌頌和單純炫耀技能的工具。
文學創作離不開觀察的角度和維度。
作者提醒我們,“膽大心細”的醫生作家契科夫,“耐心,成了他的職業習慣”,“他的馬車行走在草原上,遠遠地見到了一架風車。那風車越來越大,他看到了兩個翼片。他居然注意到了,一個翼片舊了,打了補丁,而另一個是前不久用新木料做成的,在太陽底下亮閃閃的”。正是這種凝視之後的凝思才造就了契科夫,才有了世界文學史上的華彩一章。
社會性和細節性這兩點上,契科夫和魯迅都有相似的成功之處,既是讀者吸取心靈啟迪和美學欣賞的需要,也是頗值得我們創作時借鑒的地方。
作者還談到作品語言,比如,郁達夫的是“文白雜糅的一種新語言。字裡行間,古風飄逸”。談到沈從文小說,作者覺得“最使我着迷的,就是它那份呆勁和孩子的單純”。而汪曾祺的筆下常常有“童話式的道德觀”,這也是打動讀者的妙處之一。
不管是讀者還是作者,對前人浩如煙海的作品,我們不可能全部一一細讀,然而站在評論家的肩膀上,我們可以更有效率、更有針對性地接觸到那些偉大的作品,從而更能親近那些不尋常的心靈。
譚健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