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遠觀不宜褻翫

執筆時，正値農曆四月之望，月亮超圓滿，不過卻是全食，氣象局發佈的模擬圖，一片暗紅色。報章題曰：“粵港澳今晚共嬋娟。”

蘇軾在他的《水調歌頭》問：“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現在可以答覆，就在今夜。但這不是明月。卻又成問題，月全食的時間不會長，正如蘇詞所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蘇詞結尾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詞人筆下的“嬋娟”，顯然是指月亮。劉長卿《琴曲歌辭 · 湘妃》：“嬋娟湘江月，千載空娥眉。”也以“嬋娟”作朗月之稱。夫清風明月，人皆可共之，觀之不禁，賞之不拒。今夜明月，又豈只粵港澳之人可共哉。

千里共嬋娟，好一個朗月；而“雲能入夢嬋娟子”，這“嬋娟”卻是大美人。明陳子龍《八月十五夜》之二：“雲能入夢嬋娟子，月解傷人宛轉歌。”張衡“精思傅會，十年乃成”，寫了《二京（西京、東京）賦》，在諷諫當時天子的驕奢淫逸生活。文章描述天子觀看“表演”，意猶未足，更便裝出遊，自相貶抑，降低尊貴的身份以屈就卑賤，懷中藏着天子的印璽，巡行出入於民間閭巷，周覽遍觀於郊野，爲的是尋芳訪艷，引入後宮，而至歡館。賦云：“嚼清商而卻轉，增嬋娟以此豸。”這是說，這嬋娟們口吐清商妙曲，一轉身，顯出苗條與嫵媚的姿容。還說，即使高潔的展季與佛門僧人也動容。由《西京賦》進一步說明“嬋娟”為何物。

如果“嬋娟”是大美人，不排除世上不乏“思歪”之輩，試問又焉可“千里而共”？爭風、呷醋、搬馬、開片，往往因嬋娟而起。不過罪不在嬋娟。

嬋娟是月亮，還是大美人都一樣，像周敦頤說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我想：“千里共嬋娟”，也不外遠觀而已。請勿“思歪”而想入非非。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