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 聞

炎熱的天氣和强烈的陽光，根本是在爲難我們這些剛出來做行銷的人。我走在路上，身體必須要不停蠕動把皮膚上的汗液與用緊身的西裝襯衫分開，同時還要眯着眼睛躲開陽光在銀白車輛上的反光。每天早上的上班時間從我家出發到地鐵站，必須要步行半公里才可以到，雖然沒有很遠，但是在又濕有悶的夏天，路面簡直像是鋪滿荊棘一樣難行。我今天和平常一樣，右手夾着公事包，就一支箭似地快步地往地鐵走，希望可以縮短被太陽襲擊的時間。

我綁好黑色領帶，穿上黑色皮鞋後，戴上口罩，接着打開門準備要去上班。

“噗！”一股熱氣往我臉上撲過來，今天溫度明顯地又上升了，我還沒開始走出門就已經感覺到身體正在冒汗了。一呼，一吸，再一呼，一吸，我就這樣專注在呼吸上，濕着身子走到地鐵站。

到了地鐵站門口，我眼皮都撐不開了，儘管平時不運動的身子抗拒我深呼吸，我依然把每一股氣往丹田內灌。深吸幾口氣後，雖然鏡片都模糊了看不到前方，但總算對周邊的東西開始恢復一些意識。

“往東北方向的地鐵，即將進站。”廣播小姐的聲音響起。爲了早上可以爭取多幾分鐘的睡眠，我把每天的時間都拿捏得很精準，每當我一下到手扶梯時，廣播小姐的聲音都會響起，地鐵就會很準時地到站。

地鐵門打開的那一刹那，我就會拖着累贅的身子往地鐵門口衝去。當腳步踏進地鐵門欄的那一刻，“噗！”又是另外一股氣往身上撲上來。

若出門時的那股氣比喻成熔岩的話，這股氣一定是聖水，它可以把那外面世俗的濕熱都隔離在車廂外。接着我把我沉重的身子靠在地鐵車廂的欄杆上休息，別人說在晚上心情不煩躁的時候，就很容易聞到花香。當我安靜地靠在欄杆的時候，我卻才發現原來地鐵裏有那麽多人。

在車廂裏的人和穿着一身素色西裝的我，產生了强大的對比。現在的世界，大家都追求時尚，服裝設計與顔色已經遠超了我對衣服的想像，尤其是口罩的顔色與設計，在車廂裏無論是坐着或站着，老人、小孩或年輕人，一眼望過去幾乎很難看見同一個設計的口罩。

在這個時尚世界的急流下，我永遠都在逆流，每當需要買新口罩時，我都只買素色和暗色的口罩，今天戴的口罩算是唯一比較亮眼的顔色——深藍色，是上次在百貨公司周年慶裏的男裝內褲口罩店裏買的。由於有半價優惠，所以款式與顔色剩不多，就只好買了深藍色。平時的我只喜歡單調的顔色，若說創意的話，我的創意頂多徘徊在深灰色與淺灰色之間，深藍色在我的世界裏，已經走在時尚的尖端了。仔細觀察車廂裏的人，讓我想起近期很紅的時尚雜誌《罩》，裏面提到“口罩只是單純過濾污染空氣的想法，已經是過時了，口罩不只要保護自己，也必須要走在時代的尖端”。看一看在車廂裏的乘客，我相信這個思想已經冥冥中地在改變這個社會了。

我閉上雙眼，試着避開眼前所看到的刺激，接着拿起手帕把我頸項與臉上的汗珠給擦乾。就在這個時候，當我要把側臉臉頰的汗給擦乾時，不小心拉到口罩左側的鬆緊帶，經過短短幾分秒的一拉與一扯，口罩突然脫離了，我的臉頰緩慢地往地上墜落，就像那從樹上掉落的枯葉，左右搖晃地落地。在口罩緩慢落地的片刻，我的眼睛慢慢撐大，嘴唇漸漸往“啊”的口型張開。

終於，口罩落地了。

車廂裏的每個人似乎都屏着了呼吸，現在聽到的只有地鐵在軌道上迅速行駛的聲音，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我驚訝的大口。就在我腦子開始產生“彎下腰來撿口罩”的念頭時，他們的臉孔已經被手機給遮住了，接下來我看到的只剩下手機的背面與鏡頭。我那個驚悚的表情就在他們的相機裏被凍住了，那一幕變成了黑白色的畫面，刊登在隔天報紙封面的左下角，馬賽克把我的嘴巴給掩蓋掉，剩下我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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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區新聞，二○二三年八月四日。

新南市，有一位廿四歲青年，在地鐵東南站內曝露了自己私密處。警方目前還在調查這位男性的背景與行爲的動機，不否定男子可能有精神問題。

藍色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