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慵態而說嬾婦
近來發覺自己有一種異態。態就是意態。段玉裁曰:“意態者,有是意,因有是狀,故曰意態。”其實姿勢與容貌都稱為態。如果說我的異態就是“變態”也沒有錯,只是“變態”一詞如今已成為貶義,避之則吉。
可能是天氣的關係,不過最大可能是體態問題,蓋“青山依舊在”,卻是不知“幾度夕陽紅”矣。因而呈現出一種慵態,奄奄欲睡。按照字義,慵就是懶。白居易《歸田賦》:“安得放慵懶,拱手而曳裙。”不過,我認為慵與懶應該有所區別:懶是一種惰性,俗語說的“好食懶飛”,不可取;慵卻是一種病態,一如白居易《九日寄微之》詩:“閑遊日久心慵倦,痛飲年深肺損傷。”
懶,同嬾。《說文》:“嬾,懈也。”《集韻》:“嬾,怠也。或從心。”(即“懶”)為甚麼“嬾”字要寫作“女”旁?難道男人就不懶嗎?起碼我天天穿在腳上的是“懶佬鞋”,而懶佬鞋更成為時尚,皆因方便。至今為止,未聞有“嬾婆鞋”。平心而論,一般女性比男性更勤力,先是養兒育女,相夫教子,對翁姑晨昏定省,絕對不容她有半點嬾散。
古來不乏描寫婦女勤儉持家的詩文篇什,卻無端端有“嬾婦”的出現。既是“婦”,那麼“嬾”字便順理成章以女旁,字典編入女部,而說:“嬾為懶之本字。”
話得說回來,嬾婦不是人。我這麼說並非詈詞。清楚地說,“嬾婦”是一種蟲名,原來蟋蟀的別名就是“嬾婦”,又名促織、趨織。漢時民諺有“趨織鳴,嬾婦驚”語,自此嬾婦便成為這小蟲的代名詞,致令勤婦蒙冤。庾信《小園賦》:“聚空倉而雀噪,驚嬾婦而蟬嘶。”還有,嬾婦不但是小蟲,更是獸名。《桂海虞衡志 · 志獸》:“嬾婦,如山豬而小,喜食禾,田夫以機軸織絍之器掛田所,則不復近。”
嬾婦為蟲、為獸之外,也有魚曰嬾婦魚,這是鯢魚(娃娃魚)的別稱。相傳嬾婦楊氏,因溺水化為魚。事見《述異記》。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