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串鈴蘭開始
那天和谷雨午膳,她將一串小鈴蘭掛在我的耳朵上,春天就在我的臉上開花了。這串小鈴蘭,我時時賞玩,花叢末端鑲有一顆小珍珠,像有雨露。生活裡有各種滋潤,心中沉吟,習以為常,就是這樣,總忘了它們的出現,都有來由。
等了好久,去年的冬茶到了,那是芳怡為我跟農夫訂的,因為培茶需時,就等吧。茶泡好了,倒入一個極小的杯,杯子出自一家我很喜歡的、曾經有過“茶陶信樂”之稱的窯。芳怡是中醫師,醫師時常跟我說着茶的故事,飲茶入喉,不同的茶品怎麼引發人體經絡的微小變化。茶在不同土質的壺具中,就有了不一樣的滋味。我在想人的身體與世界共鳴的幽微之地,為什麼在生活裡消失了?明明我們就擁有了一具能感知天地變化最細緻之處的器皿。
小千呀,十七歲那年,她寫了一篇文章,談荷與睡蓮的姿態,在美術史裡,這些微小的植物怎麼被放入偉大的圖像裡。當年讀到,我就像是看到了一幅色調平靜的畫作在眼前展現。慵懶而美麗,有人之作,無人之境。“那盆花只開一天。”“他們這一群草會生出紫色的花。”孩子們進入小千的花園,花草的教養,俯拾皆是。
有一年在揚州巷弄,老民居裡,有個製香人。中學生徐暢,跟老人買一盒香,說要放在古箏下,薰琴用好香。
這些事物,在我身體裡,時刻想念起。不只作為生死儀式,也成了日常。隨便被放在沙發上的,是已故藝術家遺留的《江南》,收它是半生前,我以為自己從來沒有抵達之地,卻被它們時時牽引。往往是一張開眼睛,已置身此境。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