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思念百種情

鄧志堅

“拍板放映話”四月播放的短片《日安》及《媽媽》，雖然片型和切入點截然不同（前者是主要從女兒視角觀察的紀錄片，後者則是由媽媽角度出發的劇情片），但均帶出母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的惦掛思念，情感細膩懇切。

姚露欣的《媽媽》，對白不多，靠畫面色調展現角色的心理轉折和帶動影片節奏。前段包租婆神經兮兮，不苟言笑，彷彿藏着很多秘密，加上房間與走廊的陰暗格局，成功營造沉鬱懸疑風。直到她把租客的嬰孩抱到客廳，畫面頓變明亮，她也首次展露笑靨，與小孩玩耍的短暫時光，是戲中最輕鬆的一分鐘。

然而下一幕當她與嬰孩照鏡，卻迅速把她拉回現實（必須說片中兩次鏡子運用都很合適），勾起她對亡兒濃烈思憶與愧疚（關於她與亡兒這段交代較隱晦）。接續她翻箱倒櫃急忙想要餵奶，配搭小孩哭鬧聲，本來緩慢的運鏡變得急速搖晃，與前幕愉快玩耍構成強烈對比，一下把劇情張力拉拔到最高點。

最終幕回歸平淡，到底是包租婆覺悟勉強無幸福，還是自問已盡力過因此釋懷？隨着窗簾打開，陽光映照房間與走廊，大概暗示未來仍存希望。

《日安》是李卓媚繼《爺爺的老房子》和《棉花》後，第三部關於家人的紀錄片。繼《棉》後，導演再次利用攝錄機作為與家人的溝通橋樑，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展開暌違已久的深度對話，重新拉近彼此距離。在《棉》短暫出鏡的母親是《日》主角，導演記錄當荷官的母親輪班生活（影片前段捕捉不少她在日間睡覺的畫面），這也是不少澳門家庭的真實寫照。

日夜顛倒的工作令母女溝通變少，透過此次拍攝契機，母親敞開心扉，細訴她的工作壓力和對婚姻看法。儘管導演提到母親對外較常扮開心，但明顯感覺隨着影片推進，母親確實變得較寬容開朗，甚至歡喜地拿着攝錄機記錄周遭瑣事，又不時直接流露對女兒的疼愛掛念之情，真摯動人。

最難得是導演不忌諱放進家人間爭吵、甚至落淚的畫面，此舉不但令角色更立體，也提升影片真實性。結尾以剪接方式，呈現導演與母親在不同地域做着同樣的事，顯示親人間總是心連心，而母親與女兒相約疫情後一同出遊，也令影片劃下充滿盼望的溫暖句號。

值得一提的是，兩片不約而同選擇用大海畫面作開首與結尾。在不少電影與文學作品中，海洋經常象徵着母親／母愛。在《媽》裡意味母親對亡兒的思念永不停歇，《日》裡則成為母女相隔兩地的連結。無論是何種解讀，母親對下一代的孕育與犧牲，都值得被歌頌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