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楊花滿路飛
視頻所見,有老外講廣東話。他說:“這東西用二蚊買來的。”粵語的“蚊”並非蚊蟲,實乃“緍”之音訛。緍,原是串錢幣的繩,引伸為錢幣,於是這“蚊”便成為貨幣的單位。“二蚊”就是“二元”。不過粵人不說“二蚊”,因而糾正老外,謂“兩蚊”。老外謝過賜教,之後又說:“我原是個航海兩副。”這又被人更正,曰:“不是‘兩副’,應該說‘二副’。”老外再次謝教。可是接連講了類似“兩”與“二”之混淆,老外光火了,明明“二”就是“兩”,為甚麼此處曰二,彼處曰兩?懷疑人們作弄他。
看了這視頻,連我這個百分百的廣東人都沒有留意到問題所在,實在值得探索和思考。譬如杜甫的《絕句》:“兩箇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要是把它改成“二箇黃鸝鳴翠柳”,感覺上就有很大分別。又如北周 · 庾信的《春賦》:“新年鳥聲千種囀,二月楊花滿路飛。”試把它改成“兩月楊花滿路飛”,不但其意異,其義也非。蓋“二月”是時序的二月,亦即仲春。若說“兩月”則指時間的久暫。以此而分辨“二”與“兩”,大致是:“兩”是數量;而“二”是次序。“二月楊花”的“二月”是也,又如“二副”,是職階的等第,如“二世”等。又如“二手貨”的“二手”,不同於“兩手”。此外,句子的組成結合聲調是否諧叶,也是一個問題,兩者的分別是“兩”為上聲養韻;“二”是去聲寘韻。
以上所舉,不過是“二”、“兩”分別之一。其實也有不須分別的,如:“一一二二”,“三三兩兩”,同樣都是量詞,可以通用。敘事文章,如遇到幾種等量為二的,那麼可以分別用“二”、“兩”、“雙”等同義詞,我國文字不但多變,而且多彩。記得有以數目為序的文章曰:“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水亭六七座,八九十枝花。”這裏因為是數目序的“一二三四”,就不宜寫作“一去兩三里”了。若非貫連的獨立句子“兩三里路”或“二三里路”,當然不成問題。敢獻芻蕘,就教於高明。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