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不起的老臣

那麼，從現代醫學的角度分析，蘇良嗣得了什麼病呢？

不要說現在的百歲老人，就算年逾八十的長者，急症爆發時都會命懸一線。心臟、腦部都是最容易受損致死的器官。不過，蘇良嗣的發病跟跪拜這個動作明顯有關。這就是單純心腦疾病難以解釋清楚的了。

病人如長時間維持固定姿勢，肢體活動太少，容易導致下肢深部靜脈血栓的生成。而當血栓掉下一些栓子，順着靜脈血流回心臟，再被打出，到肺動脈中被卡住，即造成急性肺栓塞，可出現暈厥、劇烈胸痛及呼吸困難等症狀。如果梗阻的是主幹，那麼缺血壞死的肺面積就可能很大，足以致命。

蘇良嗣的脅部痛和心痛，極有可能不是肋骨和心臟本身在痛，而是肺在痛。 古人本來就不熟悉心臟的解剖結構，在病得糊裡糊塗時籠統地說“心痛”，並不能說明心臟真的有不適。

八十高齡仍要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地伺候一代女主，蘇良嗣雖然服務多年，經驗豐富，難免也有點誠惶誠恐。在那個清冷、緊張的早晨，北方的冬日沒有太多的溫暖捎給他。已是風燭殘年的蘇良嗣久久地蜷縮着雙腿，靠在冰冷的金磚上聽候女皇帝的聖訓，既無法自由行動，連喝水的機會都沒有，這一切都在增加他肺栓塞的風險！

老年人的下肢血管原本就隱患重重，比如靜脈曲張，又加上老人的血液黏度比較高，再持續靜止不動、肌肉長時間用力壓迫，往往就容易產生深靜脈血栓。

在蘇良嗣聽到武則天的英明判決後，他大喜過望，如釋重負，趕忙準備起身謝恩，就在這一剎那，悲劇便發生了。在武則天眼裡，蘇良嗣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刺頭，他存在的最大價值，正是為了體現武則天是一代傑出的政治家。

漫漫人生，本來可以容得下許多大喜大悲，可惜，這說的是閱歷，並非指我們脆弱的身心。

（三之三）

譚健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