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 年

香港的電視台之間，微微地掀起四十歲主持人主持“後生仔”節目的小笑話，我從前都經常取笑三十過後還敢自標“年輕”的各種人事物。到今日即使“中年”不及，無論如何都得算作“盛年”了吧？不管時間的過去，是無情抑或恩賜，兩個電視媒體的小小口角一出，我還是直接反應地噗哧一笑。人不認老的時候，格外難看。但看着另一些長輩，認老認得過份，卻又覺得死氣沉沉，即使要幫忙都無法着力。

學着面對死箇然不易，但學着讓昨日之我死去，有時候比直接死去還需要智慧。讓人老的，有時不是身體的限制，而是心理狀態。冒着大不敬的嫌疑，我不過想說說自己，我們每一個人內心共有的那個年輕的心和年老的心。擔當着一個師奶的身份，背着孩子上學的背包，夾着一個扭計的兒童，每朝追校車的時候，在食店的倒影中猛然映照，年老的心才說了句：嘩，好一個師奶。年輕的那邊卻在哈哈大笑，好像看到別人家的喜劇。而成長的意義，就是睜開雙眼看見自己兩邊的心吧？否則人到盛年，建樹已然不多，連了解自己都學不好，倒真有些白吃米飯。

小時候，我就是那種老人氣重的孩子，還不覺得是甚麼問題，但路已走了幾十年，同一套思維習慣想走一百年，肯定是得了妄想症。走到最近我才算搞懂了甚麼叫做老人氣，無非是想事情的方式充滿了綑綁自己的規條，還任它叫做“我的個性”。

有問題的原來不是我的個性，而只是一些想法和認定。我認定的，有許多還只不過是我家阿嫲阿爺阿公阿婆的認定、我家阿爸的認定、教科書上的認定、自己猜想是社會規則的認定，甚至是某個無法認定自己的老師的一時口癢。人要是能像電腦一樣隨時reboot更新系統就好了。（該是可以的吧？）也真的到了今年，我才覺得自己總算“不那麼老”了，終於。

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