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報平安話烈聲

朋儕飯局，有一道久違的餚饌，是酸菜煮魚。關於“煮魚”，兒時聽過“豆角煮魚”，以為一定好吃，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等如“

鴛鴦汽水”並非飮品，前者是“帝國主義”之訛，後者乃“鴛鴦戲水”之訛，音雖近，其義則相去遠耳。

酸菜，又稱鹹酸菜，其實是泡菜，是細切後，用鹽醬等浸漬的蔬果。醃菜、醬菜、果醬之類，稱之為虀。虀，音擠。《周禮 · 天官醢人》：“以五齊七醢七菹三臡實之。”鄭玄注：“齊當為虀，凡醯醬所和，切細為虀。”

講到虀，有“三百甕虀”的故事。宋趙與虤《娛書堂詩話》卷上：“舊傳一貧士死，見陰吏，為言‘當再生，汝有三百甕虀祿未盡。’”故事是說：貧士死去，到了地府酆都的入境署核查通行證，陰吏對他說：你還有三百甕泡菜未吃完，拒之入境。“三百甕虀”的故事，好像說的是我。原因是客歲之夏，我曾造訪酆都，被拒入境，陰吏用同樣理由——“三百甕虀”這辛酸菜尙未吃完。

剛過去的周末，報屁股的文章，遍看“八方”少一人。那人正是李烈聲。友人也就此事問我，我沒有想到“酸菜煮魚”這道菜，卻想起“冬瓜豆腐”，原因是老李也是老饕，因而想起這些菜式。越日以電話相詢，單刀直入，問他近來吃甚麼菜，酸菜煮魚歟？冬瓜豆腐歟？竟聽到他比平時更嘹亮的聲音，向我解釋“擱筆”的原因，他說近日精神頗有點疲憊，而且老伴被開水燙傷，仍在治療期間。言下之意，是還有“三百甕虀”，暫未吃“冬瓜豆腐”，囑我告知關心他的諸朋久友。亦“路漫漫而遙遠兮，其未抵站而車拋錨”。

陸放翁有《病愈》絕句云：“鏡中無復舊朱顏，一笑衰翁乃爾頑。三百甕虀消未盡，不知更著幾年還？”我、你、他，看來三個“衰翁”際遇略同。不過要特別聲明，我國文字“翁”、“公”同義，而粵方言兩字不可混用，三個是“衰翁”，不是“衰公”。一粲！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