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瞥江南春

上個月，因為要到杭州出差，也算倉促看了一眼今年江南的春天。

江南的春天是陰綠色的，像一件剛洗好的晾在風裡的陰丹士林旗袍，能擰出水來。

江南春天的馬路是濕的。如果有一個地方下一整日雨也不會讓人感到討厭，那一定是江南。

江南的春天，恍如走進一個大的植物園，路上隨處可見的奼紫嫣紅、草木蔥蘢。人們迢迢千里要去觀賞的櫻花在這裡也開得猶有特色，並非滿山遍野，而是隨意一條馬路上，或者一戶人家門前，重瓣櫻花開纍纍，新綠的柳樹環繞着，屋子、路在這春色的掩映下，美得不堪重負。

這一趟，我沒有走進去西湖的時間，與西湖最接近的時候，也是遠遠望見蘇堤上一棵楊柳一棵桃，遊人絡繹不絕，非常壯觀。但杭州現在即使不是春日，也沒有遊人少的時候了。

試過有一次從市區回去梅家塢村裡頭，在靈隱寺一處，就堵了一個多小時依然是水泄不通，於是落車步行回去，也不過是半小時。

這些都是杭州的常態，美是常態，堵也是常態。

只有嘗鮮是限時的，春筍、薺菜、香椿、馬蘭頭、鰣魚、青糰、烏米飯、龍井茶……每一樣都帶着春天的味道，且都有極鮮賞味期。這裡面我最愛吃的莫過於春筍，用一點薺菜或者鹹菜清炒鮮嫩的筍，清冽脆爽，我可以連着吃一個月也不覺得膩。要拿春筍與鰣魚一起煮，那才是絕色美味，如鄭板橋詩所云“江南鮮筍陳鰣魚，爛煮春風三月初”，看着都饞！但我想念最多的還是瑩潤潤的青糰，因為家裡人春天的時候都得忙着採茶，所以很少在清明時節才吃青糰，一般在三月初就開始吃，或者四月底。與外面賣的肉鬆青糰不同，自家做的永遠是筍乾肉末餡兒的艾草青糰，一口咬下去，草香馥郁，盎然之間，風味不改。

江南春短，但舊時的風景和飲食，依然悄無聲息地延續着。

葛 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