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一撇一捺裡的秘密

鹿 影

作為一個現代舞觀賞的新手，因為綜藝節目《舞蹈風暴》開始喜歡謝欣的舞蹈，當時綜藝節目裡的舞蹈主體性比較明顯，而且能反覆看，比較好領略她的舞蹈表達的東西。但是來到現實只能觀看一次的劇場，我就真的看懵了。

現代舞並不像其他舞蹈種類，能夠讓你馬上識別這是甚麼舞種，而且各種舞蹈的氣質也是涇渭分明，比方說中國古典舞與拉丁舞，你一定不會錯認的。而且，通常看一場舞蹈，可能會呈現一個故事讓你琢磨，也可能是其中的排列組合帶來美的享受，尤其是高難度動作，但是來到現代舞上，就基本不管用了。所以我之前按着這種思路去欣賞謝欣的現代舞《一撇一捺》，心想一撇一捺可不就是漢字“人”嗎？也許這個舞劇會講人的生老病死，會講人與人之間的團結合作之類的。

結果在這樣的思維下，我前半場根本沒有進入到它的氛圍中，眼看着舞台上的人增增減減，從一個變成兩個，從兩個變成四個，再到一群人，然後突然就剩下一個人，還眼看着他們在扭來扭去，的確都是人，可是謝欣想表達的“一撇一捺”究竟是甚麼呢？

後來發現不對勁，我就放棄了思考，靜靜地坐着看，這一下終於能稍微走入謝欣這場舞蹈的世界。原來太緊張舞者的動作，尋找當中的含義，反而忽視了那些細枝末節，那些四面八方的燈不同時刻的打光，那些交錯在舞者腳底下的影子，那些不同時刻奏響的音樂，當把這些結合起來看支舞蹈，一下子就來感覺了。

它會結合燈光照射下倒出的人影來呈現人的狀態，你都不知道原來還可以側面打光照出人的側影，我印象比較深的有一個場景是被分割成五小塊暖黃色燈光，像五個透着亮光的窗戶，五個舞者一人站一個窗戶舞動，然後隨着燈光往前移，她們往前，笑容陽光向上，可是等燈光後退，陰影來襲，她們笑容不在，露出疲乏的狀態，這不就是白天對外應酬微笑，深夜獨自孤獨疲乏的自己嗎？這一幕我記得相當清楚，就是她們沉沒在陰影時的表情，可能打燈不是窗戶，只是圓形的追光燈。當晚後半場的震撼太多，現在隔得時間長，難免有些忘了。

還有一個場景是最後的光影場景，兩個人站在黃光圈和藍光圈的夾縫，腳底下呈菱形的光影，半黃半藍，左右兩邊分別衍生出兩道人影，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人是有兩面”的哲學意味突然就浮現出來了，黃色的色調可能象徵陽光一面，藍色的色調象徵陰鬱的一面，當然也還可以有不同的解讀。

在這場現代舞的欣賞中，發現不要用力想着舞者的舞蹈要表達甚麼，要放空頭腦，這樣的舞劇是通過場景的變化，讓你想起某些熟悉的片刻，從而一下心有所動，明瞭當中的意味。我覺得謝欣《一撇一捺》作品相當好，至少在後半場我體悟到了人處在喧囂與孤獨之間，包括人自身也是有兩面性，就像這“一撇一捺”是由兩個筆劃組成的。之後我還會繼續去欣賞更多的現代舞，像馬上來臨的第三十一屆澳門藝術節就有兩場現場舞，都是金星舞蹈團帶來的，希望能搶到寶貴的戲票，再次走進劇場看現代舞，也期待更多的朋友一起分享欣賞現代舞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