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齋盛鐸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是非功過孰能評，自了去來生典型。

西域無端留姓字，東移玉軸負天扃。

木齋姓李氏，名盛鐸，字椒微，江西德化人。為近世藏書鉅子。曾王父李恕、父李明墀皆喜藏書刻書，木齋能繼先志，耽書成癖，於九流七略靡不精覽，藏書處曰木犀軒，本諸先世，至是四代矣。幼聰頴，合肥李瀚章、仁和王文韶稱為神童。父勗以經國濟世之學，故經史而外又習天文算術。光緒元年以第一名入庠，五年中舉，十五年成一甲第二名進士，授編修，充國史館協修。二十四年充京師大學堂總辦。歷任使日、使比大臣，順天府丞，官至山西巡撫。光緒三十一年，與載澤、戴鴻慈、端方、尚其亨充考察政治大臣，出洋考察各國憲政。木齋位至通顯，政餘唯好經籍，當其時，長沙袁氏臥雪廬、巴陵方氏碧琳瑯館、聊城楊氏海源閣、長白盛氏意園、四明盧氏抱經樓諸家藏書先後散出，木齋所得珍本不少。宦轍所及，皆力事購求，使日時不獨蒐集我國孤本逸本，和刻、朝鮮刻本之佳者亦歸插架，所聚宋元珍秘之外，尤多明清稿本、抄本，積書至數十萬卷，珍本鍵戶不出，緗縹之秘，外人不盡知也。同年葉鞠裳以有同嗜，嘗觀其所藏宋元明本約百種，泰半長沙袁氏臥雪廬物，為之心醉。後木齋揚州廬不戒於火，藏書二百篋盡燬，中多明人集部，世間不經見之本，亦江左文獻之厄云。刻有《木犀軒叢書》，以傳經生著作。後人纂有《木犀軒藏書及題記書錄》。揆其一生，可議者有二事，一曰截留敦煌經卷，二曰大內檔案歸公。前者純為私慾，所得數百經卷終歸日本杏雨書屋所有；後者於倉猝之間，憑一己之力，先行購藏，繼而轉售公家，免使清廷內閣大庫檔案外流日本。此中糾結人事，是非曲直，功過善惡，恐亦難於一言以判。晚年沉潛佛理，得大愚法師之傳，了於去來。民國二十六年卒於天津，年七十九。此木齋小楷書錄《文心雕龍 · 知音》，用筆甚精，字體寬博，氣象雍容，得《黃庭》《樂毅》之遺，與其文之言“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有相互映發之妙。上款蔭軒，或為漢軍徐桐。按，徐蔭軒光緒庚子力主排外，夷人入寇，自縊身亡，則木齋此書當為盛年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