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等到來不及

華語歌壇，誰人不識李宗盛？他自己曾經在演唱會上說過：“希望你們聽懂我的歌，卻不用像我經歷得這般多。”可是，若無經歷，豈有共鳴？他五十歲以後寫歌慢下來了，但寫出的三首，《山丘》、《給自己的歌》和《新寫的舊歌》，皆讓他奪得金曲獎最佳作詞人獎項。 這三首歌都是我的心頭好，特別是《新寫的舊歌》，真的令我淚盈於睫。

《新寫的舊歌》被他稱為“一封從未寄出的和解信”，是他寫給已逝父親的信，唱的是兩代人糾結的關係、身為人子成長後的反省，及追憶時深沉的感情。我父親健在，父女關係亦融洽，本應不會在這首歌中產生代入感，然而埋藏我心底的一個永遠的遺憾，卻讓我在聽這首歌時產生強烈的共鳴。

這個遺憾是關於我成長過程中遇到的一位恩師，他是我初一時的數學老師，姓于。于老師的數學教得很好，令我對數學產生了濃厚興趣；他也是很有個性的老師，如果發現有學生上課不認真或者打瞌睡，通常就一個粉筆頭扔過去，百發百中。可惜的是，于老師教我們時其實已近退休年齡，所以在教完一個學期後，就正式退休了。

儘管如此，他對我的關心卻沒有停止。我中學時也有叛逆和成績下降的時候，在其他老師嚴厲批評我時，他總是安慰和鼓勵我，給予我的是實質的指導和支持。正因如此，我很想做出些成績，好給他報喜，然而那時的我，總覺得能報喜的事太少。我遠離家鄉求學時，他家還沒有裝電話，所以我會給他寫信，但因對自己還不滿意，後來連信也沒有寫了。等到我覺得終於有些什麼可以向他匯報，請初中同學幫忙輾轉再聯絡他時，得到的卻是他離開人世的消息。聞此噩耗，我痛哭失聲，同時悲哀地發現，我甚至不知道要去哪裡拜祭他！

所以，當我聽着李宗盛用飽經滄桑的嗓音，唱出 “那個以前的小李／曾經有多傻呢／先是擔心／ 自己沒出息／然後費盡心機想有驚喜／等到好像終於活明白了／已來不及／他不等你／已來不及／他等過你／已來不及”時，心中的痛，難以言說。

是的，也曾身為人師的我，現在終於明白，比起看到學生的成功，我更願意看到他們平安、健康、快樂。我想告訴于老師，我一直有認真生活，一直想念他，但是已經來不及。

人生有很多事，其實是等不起的。那些感激、思念和愛，要及時說出來，別等到來不及，不然很可能痛不可抑。

楊 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