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 色
筆尖觸碰畫紙時磨擦產生的聲音,像心跳聲。顏色筆在紙上來回,頻率不論紊亂還是工整,過程所留下的足跡全都會填滿空格,最後只要顏色夠深、夠飽滿,就能掩蓋填色過程中所有的不安。旁人看見的只有繽紛的色彩,沒有人會留意到那些被你紓解掉的壓力;就像是風靡一時的《秘密花園》,人們只能畫出盛放的百花,卻畫不出枯萎的草木。
塗畫的力度不一,挑選的配色各異,那些被同一台打印機吐出來的,一模一樣的填色紙,被分發到各人手上後,自此便有了不同際遇。小時候,偶然也會有關於填色比賽的作業,也因此捧過幾次獎盃。畢竟,在原有框條下盡力做好本份,也算童年時的我最為熟練的事,而一旦看見有人隨意揮筆,把亂糟糟的填色紙交給老師討罵時,反而又有點羨慕別人的灑脫。
邊線以外,明明還有一片天地,養成了填色的習慣後,許多冒險的念頭只能收在抽屜裡。每次接近框線時,手中的畫筆自然就會猶豫,要適時回頭還是向前直衝,乖巧的人終究不敢越界。畫面裡,還有無數個空格正等待着被人填滿,重複的事情不斷發生,而那些只負責填色的人無法制止。面對冗長的工作,有時候也想找到捷徑,就像打開小畫家裡的油漆桶,輕輕一點,整個畫布就被填滿,但要是現實真的能如此,填色又有何存在意義。
想起在素描課上,經常被老師指出我作畫時像在填色。一幅好的素描必須付出時間,耐心排線,才能慢慢堆出明暗面,所呈現的畫面才能立體。框線定得太早,落筆太重,筆尖就跟刻刀一樣,貪圖一步到位,過後便再沒有修改的餘地。生活的輪廓,最好還是由自己親手勾勒,就像那些不合心意的填色紙,除了服從,或許還能好好塗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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