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澈透明的下午

某個工作天，熬過烈日當空的正午，走進涼風沁然的大潭山公園。沿着翠綠的步道，走了約莫二十分鐘的路程。下午四點和煦的日光，被山上招展的樹枝切成了薄薄的光塊，像被切成薄片下鍋的洋蔥。這麼說，並不意味着我懷有想哭的心情。不，絲毫沒有，之所以比喻為洋蔥，只因為那個下午的陽光，尤其清澈透明，一如我當時的心境。

一路上，我遇見一對情侶。女孩牽着一隻小狗，印象中應該是棕色的貴婦犬。她身後跟着一個男孩，兩人臉上都掛着微笑，悠閒地散步。幸福洋溢在他們臉上，那神情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裡。將來的某一天，我也要帶你來這裡，沐浴在下午四點的溫和日光下，在這條人煙稀少的步行徑上，度過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共煮一片片暖陽為樂。從前，伴隨日落，我的心情會逐漸低落，但有你的日子，我不再懼怕步入黑夜，與你一起步入的黑夜，想必也會滿載明亮的星星吧。

二十分鐘的路程，我一直回想我們越積越厚的過去，以及想像我們相隔超過一年後重逢的時刻。那奇蹟般的剎那，會發生在火車站、你家門外，還是我們初遇的河邊？會是一個清晨、夜晚，抑或像我走在步行徑上的這個接近黃昏的魔幻時刻？從前，我相信對過去的緬懷與對未來的渴望是兩列永不相遇，開往相反方向的列車，但當我越來越習慣在我的城市想念你，我越發確信，過去與未來，實際上時刻都緊密交織。每一秒回想我們過往的甜美，甚至爭吵，都加深了下一秒對你的渴求與愛戀，以至一發不可收拾的，對將來生活的每一寸想像。

我喜歡這樣的獨處，你不在我身邊，卻又時刻在我身邊。我沒有資格談論空虛與寂寞，因為在我的內心深處，有喜歡的文字，有喜歡的人。我有一輩子，閱讀你，一本來自綿長的往昔，且已悄然進入我生活的書。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