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再為小鳥寫一篇

每天早上起床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許多小鳥在叫，這是我住在離島最最珍惜的幸運。大部分的時候，我都不會真的看着牠們，你知道，如果你想要擁有牠，就要讓牠保有野性的自由，不要伸手，不要觸摸，不要望着牠，不要出聲。

雀鳥的腳很小，站在牆邊，一時像是建築物的裝飾。洗碗的時候，看到一個個像砲彈一樣的東西，自下而上發射，一個又一個，射到半空，就不得不奮力拍翅。太可愛了，這群小傻瓜，沒有誰因為自己生存的渺小而停止飛翔。

有些鳥的聲音不太一樣了，是燕子，春燕歸來。春天到了，牠們一一回巢，準備在老家生養下一代。我會檢查那些舊的燕巢，觀察比鄰的人類有多厚道。有的鳥巢下，被加了隔板，隔住雀屎，也防止小寶寶掉落。隔壁停車場的鳥巢已經拆卸，那個“房子裡”的父母，曾經是站着巢緣，枕眠守着孩子們一夜夜。“沒有關係，反正他們沒有聲音。”曾經，或依然有生命聯繫的屋舍，已經不在，清除之後，大廈乾乾淨淨。

不干預、讓生命保有野性與自由，對城市管理者而言，想必是相當困難的。一夜我在黑沙營地起床，聽到幾十種不同的鳥叫聲，為什麼那麼自然的事情，此刻卻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在瑞秋 · 卡森《寂靜的春天》寫到未來之境的荒謬，怎麼會是進行式了呢？

最小的孩子昨天又哭了，問我“世界末日”是誰發明的。這個可惡的詞，這件令人害怕的事情，“我不要抵達那裡”。

“不要害怕，只要小鳥的聲音還在，末日就不會來。”安撫很容易，行動卻很難。

川井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