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裡乾坤

新春賀歲曲，曲調富民族風格，內容雅俗共賞。步入商場、超市、候車廳，耳際響起“財神到財神到、好走快兩步”連同“咚咚咚鏘”背景音樂，天下遊子無不感歎：關山萬里，一年又盡。慣於憶舊者，每每心潮湧湧。情之所繫，俱是那穿新衣戴新帽、嬉嬉鬧鬧討紅包的孩提趣事。

聞曲思鄉，離人意緒常被牽回往日時光。若果人到中年，這牽扯，便有月明江水寒、春風等閒度的況味。

年歲的增長，時時沖刷着審美旨趣，帶給視聽覺“食液”以漸變。相比流行歌曲，我更喜歡傳統曲藝。閩劇《林則徐充軍》、《穆桂英掛帥》、《馬鐸一日君》；京劇《大登殿》、《武家坡》、《四郎探母》、《貴妃醉酒》等自是百看千聽生趣味。去歲除夕，我燈下靜坐發呆發夢；今年寒假，燈影幽幽人依舊。除了習慣性發夢發呆，神馳於“轉軸撥弦三兩聲”、“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意境，我把自己“摁”在電腦桌前，每天雷打不動觀賞于魁智、李勝素的經典選段。

李勝素扮相俊俏秀美，嗓音圓潤清亮，行腔舒展自然。在業師梅葆玖調教下，技藝大進，表演越發灑脫大氣，已然具備名家風範。視頻《二進宮》（與于魁智、孟廣祿合作）的瀏覽量達到二十四萬人次；《梨花頌》（與于魁智合作）的觀看次數更高達五十四萬之眾。

對李勝素，印象深刻之處，在於她那遊刃有餘的唱功和表演。當然，李氏成就斐然，無需我饒舌。我非專業人士，言語過多，勢必“講多錯多”鬧笑話。倒是圍繞李勝素的“炸鍋”式的帖子評論，很可細讀慢品。

歌星李玲玉曾經演唱《梨花頌》，不少網友將之與李勝素作比較。理性者認為：不能相提並論，一個梅派傳人、京劇藝術家，一個流行歌手，沒有可比性；激進者出語咄咄：李勝素輕鬆拋離李玲玉三條街。李玲玉唱的不是京劇，是取悅觀眾，而李勝素唱的是真正京劇，是藝術；也有評論立足於文化視角，認為國粹京劇乃藝術峰頂上的精華。中華國粹，博大精深，給人以最美的享受，而流行歌曲給不了。

網友言論，各備精彩。文學有雅俗之分，歌曲亦然。值得指出的是，流行歌曲——特別是“偶像”的演唱曲可以令聽眾歡呼尖叫、但甚少帶來震撼與驚悚；而傳統曲藝，多可使聽眾心生情動意悚之感。就像網絡潮語所云，有一種“初聞不識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的深層次感染力。

《寫作學刊》編輯部位於塔石東曦閣，我偶爾往上址投遞稿件。借用傳達室洗手間時，便見面相慈祥的管理員阿伯一邊聽老式收音機琴曲“咿呀咿呀”，一邊輕輕哼唱：咁好笑，你微微笑。一副乾坤容我樂、名利任君忙的怡然模樣。

我不確定這是粵語歌謠，還是曲藝選段，抑或自鑄小調。阿伯那自哼自樂的神態，讓我羨慕，並撩起綿綿的新春憶趣。

姐兒，緣何你咁好笑，微微笑？

劉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