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
對物的慾求是無窮盡的。
我們可以參考文學作品裡的情節——現實中活生生的例子已是數不勝數——《罪與罰》裡的拉斯柯爾尼科夫用斧頭向放債老太婆的腦袋砍去,為的是她鼓囊囊的錢袋子與藏在床底的值錢抵押品;只有兩條大街、仍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豆腐的小城,給死人用紙紮出應有盡有的院落與房屋:“大至噴錢獸,聚寶盆,大金山,大銀山,小至丫鬟使女,廚房裡的廚子,餵豬的豬倌,再小至花盆,茶壺茶杯,雞鴨鵝犬,以至窗前的鸚鵡。”(《呼蘭河傳》)
在巴黎已是赫赫有名的娜娜,“還像過去那個趿着舊鞋的女孩子一樣”,流連在全景衚衕裡,迷戀於“假商品首飾,鍍金的鋅製品,硬紙板冒充的皮革”(《娜娜》):這類或許能被看作是偽物品的商品,模仿着那些購買者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原件(比如真正的首飾、真正的金飾與真正的皮革),短暫地重現了她年少貧困時迷亂、金色的夢。
《物》中是這麼說的:“面對那些被稱為奢侈品的東西,他們常常只是熱愛背後的金錢。”這一概念若是擴展開來,則句中的“金錢”亦可被“權勢”、“出身”等同義詞所取代。正如同食療法“以形補形”這一古老的原則,物便好似招魂幡一般,被消費者左右揮舞,以試圖從虛無縹緲之中召喚出相對應的所慾求之物,使之復活在自己身上。
其中最甚者莫過於服裝。一來,買件衣服總是十分便捷的。而一件新衣服對穿着者外表的改變又是那樣地直觀——雖然很多時候這樣的改變只存在於穿着者的想像之中。“復古”、“法式”、“洋氣”、“休閒”……這些標籤將我們對自我的期許分門歸類,它們彷彿就是新時代的“芝麻開門”:只要輸入正確的指令,就能開啓寶藏之門。
(中)
李 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