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好的年糕

終於把放在雪櫃裏的數盤糯米年糕吃完了。今歲的年糕是我首次經手炊蒸的。去年，母親已不能獨立炊蒸數大盤年糕了，由回澳度歲的舍妹陪她一起操弄。今年疫情所隔，由我來承擔。即使我只得有限的下灶經驗，卻未致覺得蒸盤年糕有什麼難度。過年前十多天，母女之間以年糕為題的對話足逾三十次，我感到自己輕鬆視之的事情是玩忽不得的。

母親提起她的年糕私家配方，說忘了粉、糖等材料的分量。為了穩住她的心緒，我以毛筆將配方和炊製程序抄下來，貼在家中當眼處。舍妹看了我傳的影像，認為老人認不清楷書，更不明我所寫的“

綜合分量”“若斷若續”是什麼，由她修改好以電腦編出。可是沒有實體年糕，光貼個紙張亦只是虛設，我遂把朋友贈送的大小兩盤年糕送回家中鎮宅，讓她先嘗。唯是母親一語道出真心：這些不是自己的年糕。

我已準備先行試炊，因為年糕含吉祥寓意，炊不好決不能拿出手。

第一盤糕顏色白了一些，加上自行減少了花奶椰漿，即使母親沒有不滿意，我也覺得未成功。

繼續做的第二盤，滋味有些怪怪的，色澤比港式奶茶稍黑了點，如何得此效果？原來被菲籍家傭私下加了吃剩的巧克力。創意是有了，然而我們要的是自家傳統年糕，年年都是這個味道，即使巧克力是歐美人的國食，也不要隨意摻和。

再蒸第三盤，不用哭竹泣筍，僅是想到負米的子路，便將各種材料提回娘家，在母親面前動工。開粉、搓粉，搞好了，讓她動勺子攪攪，一鎚定音後，開爐炊之。這趟有了經驗，將糖先煎成漿，年糕的顏色好看了。我們已有幾盤年糕伴着迎接辛丑年。

僅過兩天，又多了一盤熱騰騰、軟乎乎的年糕放於飯桌上，保母說婆婆着她買粉買糖，親自動手弄了一盤。有加入椰漿嗎？沒有。有花奶嗎？沒有。我舀一團放進嘴裏，微甜，問身旁的母親好吃嗎？她沒有直接回應，“我學吓蒸！”她的確有點志得意滿。沒有奶和椰漿的年糕，多吃了也不膩滯，亦好。

（失去 · 二之一）

林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