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絕的疑惑

在民族國家出現之前，都是以跨地域的帝國出現，長期族群流動、通婚。因此，當民族國家出現，便難免在一個主權版圖上涵蓋多個民族。如果要以單一民族立國，幾乎沒有可能，而且愚蠢。唯有尊重、包容、公平、共同建構公民身份，才是長治久安之策。

縱觀世界各國，族群矛盾乃是最危險的，執政者若處理不好，又或企圖打種族牌，那便會引發內亂以至分裂，到頭來大家都是輸家。在歷史上，例子多的是。國家種族主義證明是自我毀滅之路，納粹德國是人類一個最沉痛的教訓。

從西方的白人至上主義，到非洲的族群對立、緬甸的大緬族政策，都是十分敏感。更何況被扣上“種族滅絕”，那被控一方便有需要把情況曝露在陽光之下，以正視聽。

發生在二十世紀初土耳其東部，當時為奧圖曼帝國對亞美尼亞的屠殺，至今土耳其仍不願承認前朝有“種族滅絕”行為。但西方多國甚至俄羅斯，已指該場亞美尼亞屠殺為種族滅絕，土耳其只認為算是一場殺戮或種族驅逐，不至於企圖滅族，雙方至今仍爭個不休。

要定性是否種族滅絕，首先要有一個國際認同的定義。即使緬甸的羅興亞族危機，不少國家用詞都很小心，他們多數用上“種族清洗”以代替“種族滅絕”，原來兩者的意思都有微妙的不同之處，這或許還涉及到國際舞台上的司法攻防和政治角力。

翻查資料，聯合國在一九八四年首次把“種族滅絕”列入國際公約中，並定義為“蓄意全面或局部消滅某一民族人種、種族或宗教團體”。而“種族清洗”，則在一九九○年代後才被廣泛使用，泛指基於族群同質化等目的，以各種非人道手段，把某一族群從某一領土上驅趕、清除。

現在，西方多國把矛頭都指向新疆發生“種族滅絕”。我曾多次探訪新疆，在烏魯木齊認識好些維吾爾族朋友，亦在哈薩克訪問過從新疆而來的哈薩克族，中國的大一統思想的確成為對當地政策的指南針，但說到“種族滅絕”，我不禁問，證據呢？

美國的外交事務委員會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在二月三日發表一篇文章 ( China's Abuse of the Uighurs:Does the Genocide Label Fit? )，提出中國違反維吾爾族的人權，但種族滅絕這個標籤又是否適用？最重要是前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指控新疆出現種族滅絕，卻沒有提供詳細的法律和事實證據，例如他指中國政府表明(make clear)他們正進行強迫性同化，到最後可達到滅絕一個族群和宗教群體，可是，蓬佩奧完全沒有解釋中國如何“表明”？

文章又說，美國對“種族滅絕”其實沒有正式的定義，過去美國國務院曾對五個國家作出種族滅絕調查並列舉調查結果，繼而作出制裁，這包括一九九三年的波斯尼亞，九四年的盧旺達，九五年的伊拉克，和○四年的蘇丹。

由於沒有正式的定義，因此在國務院內部和國會及部門之間，都會就此有爭論，而部門檢察官則嚴格按照一九四八年聯合國《防止及懲治滅絕種族罪公約》中的定義。法律人員只能按證據作出判斷，因他們的判斷在國際法庭上有法律效果，所以用詞十分小心。但政客卻容易基於政治原因來指控，以達到其政治目的。

張翠容（香港戰地記者）